這些人實在不想讀書了或者擺明了要造反抗旨,那自然是沒人再敢說什麼。

而朝中經過方縉奚一事,聰明人都安分了,不聰明的也早就下獄了。隨後,競寧帝趁機重置尚書省,總領六部文事;設定樞密院,總理軍務,掌虎符,賜發兵之權,卻無統兵之職,而禁軍與各邊軍有統兵之職,卻無發兵之權;設三司,總理財務,削減丞相職權。這些機構可謂三足鼎立,卻只聽命於皇帝,因此一時王權集中達到成周遷都以來鼎盛之刻,真正九五至尊萬人之上。

所謂上行下效,有這樣一位皇帝,皇宮裡各個局署更是閉緊嘴巴埋頭幹活,只怕哪天一個不小心讓人揪住小辮子,內官不聞不問不姑息,咔嚓就給砍了。

就連司役署這種專管雜役的地方最近也勤快的很。

正好遇上連夜大雪,如今積在地上足有一尺來厚,御花園的梅樹也被壓斷了花枝,太極殿前更是雪封路滑行走不便,司役署深夜派了大量人手清掃。然而,這等時節,又是夜風凜冽滴水成冰,在外頭站上一刻皮肉都被颳得生疼,要徹夜打掃無異於受刑,但好在掖庭被充入為奴的不在少數,這些人的死活實在無關緊要,此時恰好用得上。

秋掃落葉冬掃雪,淪落於此,謝玿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只是,這奉天殿太冷,冷到讓人心中疼痛。

衣衫單薄,頭髮散亂,雙手僵涼的握著掃帚,她只能下意識的躲進角落,眼睜睜看著那羽氅華服的女子走過。冬雪肆飛,她躲進趙元衝的臂彎,巧笑連連,那豔麗明媚的臉孔上情濃的蜜意,襯得謝玿如風雪中的一片殘葉,身子簌簌發顫。

那點情早就消亡了,不是麼?

可是恨麼?

呵對啊,怎麼能不恨呢,不早就不共戴天了麼,如今多這點小小的痛意,也沒什麼

沈雁杳的笑卻暖如春風,暖了君王今日本就大悅的聖心,“陛下答應給臣妾的賞賜呢?”

趙元衝小心翼翼牽著她在剛剛打掃仍顯溼滑的地上走過,“那還不簡單,你想要什麼?”

沈雁杳道,“金銀俗物臣妾不稀罕,只是臣妾近來被姑姑看著不許出門,好悶的,陛下便賜臣妾御臺聽戲吧。”

趙元衝呵呵一笑,“御臺聽戲?這宮裡哪裡有什麼御臺,你喜歡聽戲朕叫人給你臨時建一座戲臺便是,就在你宮裡,如何?”

“那臣妾就先謝過皇上了。”她笑得越發甜膩,容色也愈加豔麗,在別人看來,真正是美人傾城,寵冠後宮也不為過。

而趙元衝的反應也不過爾爾,他仍是淺淡微笑,拉了拉她肩上墜下去的斗篷,道,“你如今懷有身孕,這是朕第一個孩子,朕自然高興。”

地上雪痕衣上溼。不知不覺,天空又飄起飛雪,雪碎在她凍僵的臉上,片片無聲,又浸溼衣衫,透骨冰涼。

可謝玿想起來,趙元衝卻喜歡雪。

舊時,每每初雪,他都要激動開心的像個孩子一樣。

呵雪有什麼好的?她不過覺得冷而已。

那樣的嬌聲,太刺耳。那樣的溫言細語,太傷人。

終於再沒有什麼欺騙了,第一次這樣面對著事實,也好,他終於說了,那是他第一個孩子,他很高興。

若當初甘忍屈辱仇恨應了他留在奉天殿,只怕現在自己已經成為宮闈笑柄,幸好幸好

而那人曾經愛過自己麼?呵只怕他愛的是這萬里江山,是這巧笑傾城的朱顏吧

如今,驚夢一覺,夢醒空空。

趙元衝將沈雁杳送到大殿門口,並未再多往前走一步,道,“雪天路滑,轎子慢著些,仔細摔著。”

沈雁杳笑著看他,還未答話,卻一抬頭,見一旁良公公神色怪異,似是頗為震驚不可置信,她不由一驚,立時走神。

趙元衝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