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橙想象了一下那幅場景,大晚上的,墓園裡陰氣森森,空無一人,唯有他的墳頭,一片向日葵迎著月光茁壯生長,風來時,金燦燦的花盤簌簌起舞。

哦,墓碑下面還撒著一地的瓜子皮,昭示著白日裡的熱鬧。

噫……

想到這裡,崔橙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畫面為什麼莫名有點兒瘮得慌呢?

林爾大概是也跟著想象了一下那副場景,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難以言喻起來,唯有許盟聽得露出了一臉喜色,毫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衝著謝衍連聲誇讚道:“兄弟,你這想法妙哇!太妙了啊,簡直就像是妙蛙種子吃了妙脆角進了妙妙屋一樣的妙哇!”

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的林爾:“……”

朋友,你能別再誇他了嗎?

正說著這些,許盟的手機忽然“嗡嗡嗡”地震動了起來。

提示著有電話接入。

許盟聽見震動聲,低頭往櫃檯上看了一眼,隨即臉上露出了一個“我不想接,但我還不得不接”的無奈表情,他拿起手機,朝崔橙他們一晃,掏著耳朵說:“看到沒?家裡來電話了,我敢保證,一定會跟我聊這個過年不回家,還有還不結婚的話題。”

許盟說著,接通了電話,又開啟了擴音模式。

幾句照舊的家常問話過後,許盟熟悉的環節如約而至:“今年還不帶女朋友回家嗎?”

許盟抓了抓頭髮,有些無奈的模樣:“沒談女朋友,怎麼帶啊?”

“沒有女朋友,那你還不趕緊談一個?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啊,你鄰居家跟你同齡的那個大壯,人家都要生二胎了。”

“……我以後不打算結婚,也沒想生小孩。”

“不結婚?”電話那端的聲音一下就提了上去,像是有些恨鐵不成鋼,“不結婚那你老了怎麼辦?啊?死了連個上墳的都沒有。”

“沒關係,問題不大。”許盟就等著這一句呢,從善如流地將謝衍的那套給搬了出來,“上墳也就是送點花而已,我自己的墳頭又不是不能長,我會記得在嚥氣前磕兩斤生瓜子的,等到開春之後,不用靠別人,我自己墳頭就能長出一堆向日葵來。”

“呵。”回應他的是他母親大人的一聲冷哼,“你想得倒是美,還墳頭長一堆向日葵?你這又不結婚,又不生小孩的,死了都沒人給你收屍,還怎麼長向日葵?你連野草都長不出來,只會在出租屋裡長蛆。”

許盟:“……?”

這臺詞不對啊?

面對這個靈魂拷問,許盟一時之間有些答不上來話,兩隻爪子瘋狂撓了半天頭髮,最後只好將手機往謝衍面前一送,求救般地朝他無聲做了個口型:“兄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電話那邊,許母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嗯?小兔崽子,怎麼不說話了?我問你呢,你都不結婚,還沒孩子,到時候誰給你收屍啊?”

謝衍垂眸掃了一眼手機螢幕,微偏頭想了一下,這才說:“我可以選擇器官捐獻,到時候會有用人單位的專業人員負責我的器官摘除和遺體火化,還會為我提供安葬、入土、封棺一條龍服務,然後每年還有志願者按時過來掃墓,比我親兒子孝順多了。”

“……”

許母沉默了起來。

恭喜謝甜甜同學成功拿下一殺。

酒吧這邊太吵,許盟的手機又是開的擴音模式,各種背景音交雜在一起,人聲夾著電流聲傳過去的時候有些失真,許母完全沒聽出來接電話的這邊已經換了人。

只聽得見這邊的聲音順著手機揚聲筒不緊不慢地傳了出來:“——而且即便是做鬼的話,左鄰右舍也都是熱心腸樂於奉獻的大好人,鄰里關係比我生前還要和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