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書回到客棧,將真跡已經歸於他人的事告辭馮二老爺。

馮二老爺連連嘆息,“唉,都怪我,若是昨晚不曾跌落山下,就不會與真跡失之交臂。”

“但願得到真跡之人能多加愛惜,以後有緣有機會觀賞一番。”

愛書之人愛的是書,倒不是一定豐要據為已有,有機會看上一眼便心滿意足了。

馮二老爺慨嘆幾聲,便也放下了。

卻是馮玉書怔怔呆坐片刻,突然開口道:“霞客先生一生遭遇跌宕起伏,所著遊記記錄各地山川走向風土人情,更有先生對經歷之地的感觸,極具收藏價值。”

一句話又將馮二老爺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遺憾勾起,按著隱隱悶痛的額角長嘆,“真跡已然另屬他人,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父親,我們可以四處打聽真跡新主人的下落,誠心求取,想必能有一二分希望。”

馮玉書語氣懇切,目光緊緊盯在馮二老爺面上,雙手握拳隱在袖中,掌心一片汗溼。

馮二老爺心中十分糾結。

難得遇到真跡出世,卻失之交臂,不是一般的遺憾。

但馮家地位特殊,老夫人時常告誡家人,貴妃在宮中如履薄冰,馮家若想長久,更要加倍謹言慎行。

若是上門求取,被人誤會是仗勢逼迫,卻又如何是好?

馮二老爺一時舉棋不定,含糊應道:“先讓人打聽著吧。”

先打聽出對方的身份,再決定要不要上門求取。打聽總不算犯錯。

馮玉書得到馮二先生的允准,心情一陣激動,耐著性子照顧在馮二老爺床前盡孝。

馮二老爺身低底子差,這一摔又摔的狠了,臥床休養了七天,頭暈噁心的情況才緩解。在外面住著總不如家裡,馮二老爺情況稍有好轉,便讓馮玉書給家裡送信,派馬車為將他接回家中。

回家後,免不了各房都來探問,馮玉書做為長子必定要陪在床邊支應。又過了三、四天才尋出空來,派人四處打聽得到真跡之人的下落。

江南文風鼎盛,愛書之人眾多,打聽之人並不只馮玉書一個。

正常情況下,一旦有真跡出世,得到之人必定會辦個讀書會,與同道中人分享,這是圈子裡不成文的規矩。

但這次得到真跡之人就像憑空消失一般,不露半點痕跡。就連古廟僧人也在一天夜裡悄無聲息消失了。走前給小沙彌留話說,方外之人不染凡世之擾,卻往安靜外掛丹清修。

馮玉書久尋不到那人,失落的同時也有點竊竊的得意。

大概只有他知道,那人是位女子,還是位樂於助人的良善之人。

馮玉書時常會在夜半人靜之時回憶起當晚兇險萬分之時,女子捨身撲向馮二老爺的場景。不知是不是時間的發酵,回憶的次數越多,他對那女子的好奇之心越重。

派出去的人打聽了好幾天,總算打聽出女子的身份。

“謝流箏……”

馮玉書輕聲念著女子的名字,眼前浮現出星光下水亮的雙眸。

下人好不容易打聽到謝流箏的訊息,以為會得到馮玉書的誇獎,低頭等了半天,馮玉書卻連點聲息都沒有。

小心翼翼抬頭去看,卻見馮玉書眉頭緊鎖,臉上陰晴不定,連忙又低下頭,連呼吸都收斂了不少。

馮家主子和善規矩卻大,一旦犯錯,倒是不必擔心打罵,大半會直接被髮賣出去。

馮玉書的確在糾結。

老夫人對謝家的評價人盡皆知,馮玉書敢違背。

糾結半天還是決定偷偷去謝家一趟,見謝流箏一面就好。

見一面,感謝她救父之恩總不算錯吧。

馮玉書給自己找足理由,換了身衣服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