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的烏衣巷少了往日的鳥鳴之聲,寬窄的巷弄裡也沒有了陣陣拂面的微風,蹲在秦淮河邊浣溪衣裳的婦人們也不再笑談瑣事,就連河上的船家都是輕輕地搖曳著船槳,好似烏衣巷的裡裡外外,一磚一瓦,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對謝奕離世的感傷,而桓府這邊卻在密謀什麼。

“丞相,如今謝奕已死,江州軍也不復存在,我朝可用之兵只有我們手中的荊州軍了,況且前幾日荊州軍擊退秦軍,力保柴桑不失,功勞不可謂不大,何不趁此機會,上書陛下以加九錫之禮呢?”

當郗超說出此言後,因愛女桓子悠之死而臥病在床的桓溫,竟猶如迴光返照一般,雙眼頓時變得炯炯有神,隨後雙手撐著床榻坐了起來,並回道

“那...那便由你去辦吧”

郗超聽後 作揖領命,接著快步退出了桓溫的臥室,隨後找到了桓溫的記室、吏部郎袁宏,請他撰寫錫文。而當錫文寫好之後,被送至朝堂商議時,卻被謝安、王坦之等一眾統領尚書省與中書省的官員,以袁宏所撰寫之錫文欠佳為由給退了回去。

得知加九錫的上書被謝安等人駁了回去,郗超並不敢告知桓溫,只得以朝臣還在商議為由安撫著桓溫,另一邊則繼續請袁宏修改錫文。可依舊被謝安、王坦之等人以公務繁忙等緣由擱置了,而桓溫也因病痛纏身,早已無心惦念此事,因此這加九錫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日月輪轉,只不過在俯仰之間,時光流逝,亦如白駒過隙,曾經多麼美豔的花兒,也終有凋零的一刻,晴空萬里的天際也定有烏雲遮日的一天,征戰沙場數十載,縱橫朝野十數年的桓溫,竟在當年七月裡因背癰復發而溘然離世,可直至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沒能等來他朝思暮想的加九錫之召令。

時光易逝、容顏易老,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遺憾吧,就如同那夕陽西下之時,遙遠天際的那抹殘陽,即使消逝殆盡,卻也留給觀者無限的遐想與感懷。也如那晚秋落葉,緩緩飄逝之間,也帶不走淡淡的印記。

謝奕的遺憾或許是沒能見到兒女的最後一面,桓溫的遺憾或許是沒能改朝換代,榮登大位,謝道韞的遺憾或許是沒能成為一位詩歌千篇的女文豪吧。而謝玄的遺憾則是未能將心中的情愫表達給桓子悠,甚至於未能跟她好好告個別。只見他每年都會獨自跪坐於桓子悠的墓前,時而閉目不語,時而悵然淚下,又時而舉頭苦笑...

而今日,已不知是謝玄第幾次來到桓子悠的墓前了,那緩緩飄落的楓葉,一片又一片的落在他的身上,漸漸地,他的下半個身子竟然都被厚厚的楓葉掩蓋住了。也許蓋住的他並不是枯紅的楓葉,而是桓子悠的隱隱之靈吧...就在謝玄如往常那般閉目不語之時,忽的一陣清風吹過,這突然起來的怪風不僅吹散了謝玄身上的落葉,也似乎吹開了謝玄的心絃。

隨著風出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位翩翩公子踏著輕步走來,只見其人雖年過三旬,鬍鬚拉長,但君子氣概依舊難以掩蓋。只見他把玩著手中的玉笛,隨後嘆道

“咳...子悠若知你幼度兄如此深情,想來她那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只不過...她或許不願見到你這般深情吧?”

謝玄撇過頭去問道

“子野兄此話何意?”

桓伊拉開身前長袍,接著跪坐在謝玄對面,回道

“如今你謝家眾兄妹都已嫁娶成婚,別的不說,只論曾經與我等相交最深的吧,你妹謝道韞嫁給了會稽王家的王凝之,你弟謝琰娶了江東望族朱氏之女,還有那勇冠三軍的劉牢之也娶了北方大族之女,唯有你啊,年過三十卻依舊孑然一身。咳...實不知你心中是何想法啊!”

謝玄搖著頭玩笑道

“子野兄何故挖苦與我呢?你不也是形單影隻之身,也無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