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開水滾滾,白煙滋滋。

滕仲謙拿起開水壺沖泡茶葉。

唐希恩看著他熟稔的動作,再抬眸看他臉上斯文的笑意,澄淨明亮的無框眼鏡,質地上乘的呢質中山裝外套,心想,這個父親的形象,與她之前設想的不太一樣……

她先前對自己的生父有一個模糊的判斷,猜測應該是高幹人士,可能是大學裡的教授、又或者是從事法律工作、資歷很深的律師,甚至是律所老闆或合夥人,又或者,檢查組織的官員。

倒是沒想到,她的生父是司法領域的權威滕仲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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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希恩後來問滕仲謙當年為何要拋下懷了孕的李妙蓮而去,滕仲謙詳細把當年如何回城與父母及顧家攤牌,表明已在徊城有了想結婚和負責的女友,父母又是如何軟禁他,以至於他半年後再回徊城,已經找不到李妙蓮。

這些時間線,都與李妙蓮在懷孕四個月被孃家趕出來,無奈嫁到離孃家幾百公里的阮家村的說法不謀而合。

她相信滕仲謙是回去找過李妙蓮的,否則也不會知道李妙蓮當年被孃家趕出來一事了。

再加上滕敏敏確實是小她七個月,所以她也相信滕仲謙是在尋找李妙蓮無果後才與顧頤結婚的。

滕仲謙告訴了她很多九十年代的事情,她不傻,明白滕仲謙的本意是要她理解自己當年為何無法堅持尋找李妙蓮的原因。

倘若她是個從小生存環境優渥的人,她可能會無法理解滕仲謙當年的苦衷,可正因為她是從徊城出來的,她才能明白,當年的滕仲謙,如果堅持找下去,別說被滕家人抓回去,就是沒人抓他,他都可能隨時在尋找李妙蓮的過程中,命喪山豬之口。

當年的事情,孰是孰非,這時候再較真已經沒有意義了。

李妙蓮命運坎坷,有時代的因素、有滕家家長、李家家長的責任,也有她這個不應該來到世上的女兒的責任。

生為兒女,是沒辦法那麼輕易去恨父母的。

就像當年她從美國回來,在B市買了房子,想帶李妙蓮走,可李妙蓮捨不得與阮福生一起生的那對兒女,寧可被阮福生虐待,都不願意離開阮家村。

她氣急了,用盡所有辦法,好說歹說,甚至威脅要與李妙蓮斷絕母女關係,可面對忠於家庭的李妙蓮,她能怎麼樣?她真的能狠下心來斷絕關係嗎?她不能,所以在李妙蓮病重時,她依然覺得自己要失去全世界。

現在,她知道了自己的生父是滕仲謙。面對不僅是當年、甚至現在、都一樣有不足的滕仲謙,她能怎麼樣?誓死不相認,然後一輩子帶著這樣的遺憾嗎?她不能,她希望滕仲謙能彌補對她和李妙蓮的虧欠,她希望滕仲謙補償她這些年缺失的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