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片刻就到了,衝晝眠按了一下喇叭。

晝眠看了一眼華晏。

華晏紳士道:“晝小姐,晚安。”

晝眠走過去,拉開後車門,禮貌地向華晏頷首道別,才坐了進去。

華晏也很友好地揮手道別。

時妄將綠豆糕的盒子從袋中取出,漂亮的莫蘭迪色系盒子裡,盛放著十塊精緻的綠豆糕,每一塊的造型都不一樣。

入目是各種花盞的形狀,可見用了心。

他心亂如麻,看見這盒綠豆糕就覺得心裡發酸。

她應該是不厭惡他的,如果厭惡他,怎麼會花時間去做這樣一份綠豆糕。

時妄看了很久,卻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在她心中是什麼樣。

他取了雙筷子,嚐了一塊。

入口的那瞬間,一切都像種子一樣瘋狂滋長。

味道居然一模一樣。

他拿著筷子的手微僵。

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心力,才能做到這種程度。

他千里迢迢趕回去,都沒有吃到,卻在千里之外的滬城,嚐到了熟悉的味道。

這個味道總是格外安撫他。

小時候,父母總是上演各種扭曲的愛情觀表演。

每次爆發的時候,奶奶就會把他帶走,用小方巾包幾塊綠豆糕,陪他坐在臺階上數螞蟻,看日落。

他問奶奶,爸爸媽媽總這樣,到底是誰的錯,是因為他嗎,電視裡總說媽媽們不離婚就是為了孩子。

奶奶卻嗤之以鼻,那個硬脾氣的老太太說了這輩子讓他印象最深的一句話。

“錯才不在你身上,你很乖,是我那個爛掉的兒子和你那個痴情得莫名其妙的媽媽。”

小老太太是十里八鄉第一個和自己丈夫離婚的,當時她才二十歲,那時說離婚簡直驚世駭俗。

只因為男人在外面逢場作戲。

舊社會里,別說出去尋花問柳,就是娶十幾二十個小妾也常見,男人們還沒被規訓,尤其窮鄉僻壤,依舊保有那種想法。

但她執拗地離了婚,哪怕還懷著六個月的身孕。

小老太太拿著方巾布包:“我一直教他要自尊,自愛,沒想到他還是繼承了他爸的性子,一肚子花花腸子,小妄,你可別學他。”

他那時不完全懂,但也很堅定地點點頭。

可是奶奶也沒了,留下來的只有這個味道。

那家店的店主和奶奶認識,奶奶總是買他家的綠豆糕給他吃。

每次吃到這個味道,都像離世的奶奶回到了他身邊,在輕輕拍著他的腦袋,安撫他說沒關係,奶奶陪著你。

沒事,我們小妄沒有錯。

時妄眼眶微酸,卻切實明白了晝眠的怨氣。

設身處地去想,如果是他費盡心力為她做了這麼一件事,滿懷期待等她的反應時,她卻說自作多情,他一樣會痛。

她怨他,是應該的。

她明明做得這麼好,這麼關心他的情緒,在家裡無人在意他除夕是否有吃到綠豆糕的時候,想給他驚喜,他卻浪費了她的心意。

她越喜歡他,受的委屈越重,怎麼怨他都是應該的。

時妄有種心裡酸澀又如刀絞的感覺,想到她為自己做了這些事,心裡是甜蜜的,但想到她受的委屈,那股心痛像是報復似的,讓他輾轉反側。

不怕念起,惟恐覺遲。

偏偏他沒有當場彌補。

時妄一夜都沒睡著。

翌日清早,晝眠起床去洗漱,一看鏡子就對上略青的黑眼圈。

而且整個人面色發白,臉似乎都小了一圈。

昨天事太多,一件接著一件,她一頓飯都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