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極其穩當,完全看不出已步行數十里的模樣。轎子停在墨肆單獨落座的茶桌開外,一位轎伕輕手掀開一角紗簾,只見花渡單手支在一旁軟墊上撐著腦袋,散落一頭未著髮飾微卷的長髮,似乎睡的很熟,一身素白袍紅邊襟看起來較之前見到模樣都乖巧的多。
轎伕見他沒有醒轉的跡象,輕聲在簾外喚他,花渡終於睜開眼,微挑的眼眸冷豔朦朧。待他走下轎子,四人將轎子抬到一旁,自覺在距離花渡不遠處落座。花渡打了個哈欠伸著懶腰走到墨肆對面的條凳,同他打招呼道,“早啊,墨大莊主。”
“花莊主這一路倒是睡的舒坦。”墨肆給自己斟茶隨意道。
“多謝。”店家過來添了乾淨茶盞。花渡挽袖伸手拿過墨肆放下的茶壺,不甚在意他的擠兌,邊倒水邊回他,“墨大莊主要是累了,我不介意你上轎擠擠。”
“不必了,別沒到地,轎伕先累癱了。”墨肆謝絕道,他發現只有在公眾面前花渡才會一直端著自稱在下。裝模作樣,墨肆暗道。
花渡知墨肆一向習慣掌控大局,任何事情需精心規劃,像他這副半吊子做派,墨肆一貫最為嫌棄。他了然笑了笑淡聲道,“墨大莊主不必擔心,我自不會拖您後腿,您按計劃行事便是。”
“如此自是最好,不出意外還需五日才能到臨西邊界,沿途還剩幾個驛站可休息。”墨肆將地圖揣回袖裡,發現花渡似乎沒在認真聽,呷著茶盞吹水泡玩,這股頑皮勁兒倒是與宴霜幾分像,稍稍鬆開眉頭。
花渡放下茶杯,抬頭見墨肆沒再板起冰冷嚴肅的臉,被冷漠對待慣了,一時倒不適應起來,又把臉埋回茶盞裡。
“我還沒問花莊主,為何非要摻和此事。”仔細想來花渡入手黃金圖時,興許本就有意去尋,若不主動公之於眾,於他而言悄無聲息探尋應不是難事,那他這般行動的用意何在。
“假若做任何事都需要明確的意圖,那著實太無趣了。”花渡抬眸看他意味深長道,“您看此處,哪怕只是個供人歇腳的驛站,每日有人來,有人往,有的人或許會有目的地,有些人則沒有,我恰好是後者。只是不知,這番說辭,墨大莊主又會信幾分,若不信的根本是我本人,那這提問本身就沒意義,您覺得呢?”
“謬論。”墨肆嘴角微勾,不禁多說幾句,“與我家中那小傢伙一樣,辯論起來都是一套套的,說不過你們。”
“宴莊二少爺?”花渡好奇道。
“是。”墨肆從未跟外人主動提過宴霜的事,許是覺得花渡還算個不錯的聊天者,年紀也與宴霜相仿。
“略有耳聞。”花渡眯起微挑的眼八卦道,“墨大莊主打算何時成親呢?”此事多年前就傳遍江湖,估計已到無人不知曉的地步。
“晚些時候吧。”墨肆隨時能給宴霜一個最盛大的儀式,前提是他願意。
“哦?還有墨大莊主解決不了的人,哼哼。”花渡似乎看出了墨肆話裡的苦澀,繼續聊下去,“宴二少的傳聞挺少,可見宴家對他是保護的挺好。”
墨肆見他話有所指,也沒答話不置可否。
驛站處於林中地帶,夏風陣陣,忽捲起幾隻林中鳥啼鳴撲翅而過。花渡站起身,散落腰際的發拂過面龐,被遮擋的雙眸忽明忽滅,少年緩緩道,“即便籠中鳥,也不一定滿於安生立命。”
墨肆恍惚一瞬看到另一人的重影。花渡輕笑一聲擺擺手道,“墨大莊主,歇夠了,該啟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