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時候,我的親生母親在這個家裡幫爸爸媽媽照顧小孩,後來把我也接了過來。”

“爸爸媽媽和哥哥們對我非常好,比我的親生父母還好,不,我的親生父母對我就沒有好過……爸爸媽媽還送我去上學,我在這個家裡過得非常幸福。”

“我一輩子都不想再回到山裡和那個家裡。”

安緣光是聽桃子的用詞,就知道桃子認定的“爸爸媽媽”只有安爸安媽。

“但是後來……”桃子垂眸,臉上全是黯然和傷感,“家裡出了一些……很不幸的事情,陷入痛苦和貧困之中,我的親生母親帶我離開家裡,回到大山。”

安緣聽得心裡微微地“噔”了一下。

“很不幸的事情”是指什麼?

應該不只是當年的醫院失火,抱錯孩子事件。

但她什麼都沒有問。

桃子也沒有明說安家的事,只說自己的事:“我覺得我從天堂跌到了地獄,每一分每一秒都想離開那個家,回到這裡。”

“但是,沒有辦法,我做不了主……”

“回到山裡沒多久,我的親生母親丟下我跑了,那個家更加嫌棄我。”

“在我們那裡,女孩子一般都是十四五歲就嫁人,很少領結婚證的,我的親生父母也是一樣。”

“一年後,我也就八歲多點吧,我的親生父親想娶第二個老婆,就收了其它村子一戶人家的十萬塊錢,將我送給人家當童養媳。”

任是安緣見多識廣,也聽說過類似的事情,卻還是聽得瞳孔猛縮,眼裡閃過震驚和憤怒。

為了十萬塊錢,就將八歲女兒的一生賣給別人?

在那些人的眼裡,女孩兒大概就跟牛馬差不多吧?

“如果我一直生活在大山裡,沒有見識過城裡的生活,我也許會認命。”說到這段過往,桃子依然心有餘悸,聲音裡透著恐懼。

“可是我在這個家裡生活過一段不短的時間,還上過小學,已經接受不了一輩子被關在大山裡,淪為生育工具和幹活工具的命運。”

只是,不管她怎麼哭怎麼求,甚至跪下來把頭都磕破了,親生父親都鐵了心把她賣出去。

而且她當時的年紀太小,所在的山村離鎮子有三四個小時的山路,鎮子離縣城又有兩三個小時的車程……她根本逃不出去。

她想到了死。

在尋死的時候卻想到了安爸安媽,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假裝服從那個家的安排,請求那個家讓她去鎮子上買兩件新衣服,那個家答應了。

到了鎮上後,她悄悄買了信封和郵票,把寫好的求救信裝進信封,再投進郵筒。

她不知道她的信能不能寄出去,也不知道安爸安媽就算收到了信,能不能來救她。

她只能日日夜夜地祈禱。

祈禱安爸和安媽來救她。

“我覺得希望渺茫,就像手中的沙子,怎麼握都握不住。”桃子低聲道。

“爸爸媽媽都是好人,但是那時,家裡非常困難……”

“爸爸媽媽自己都顧不過來,怎麼可能還有餘力來救我……”

“我都做好準備了……”

“被送走那天如果沒有人救我,我就從途中的懸崖上跳下去……”

安緣緩緩抬手,很想摸摸桃子的頭。

但,最終沒有摸。

說到這裡,桃子流著淚,笑了。

“可我沒有想到,就在買主來接我那天,爸爸媽媽真的出現了。”

“他們就像從天而降的神仙,拿出十二萬塊錢給我的親生父親,讓我的親生父親簽了一份檔案,把我帶走了。”

“我覺得那一天的我死了,又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