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娼街便位於城南,而這條街原本的名字,是叫做“河口街”的。

從前滄河不曾改道時,立在街頭便能望見遠處的入江口。不過,那已經是許久前的事了,如今,河口街的名目已然鮮少有人記得,倒是那滿街林立的私娼館,令得那“私娼街”之名亦就此叫響,鎮日裡前來買醉尋歡之人不絕。

伊羅對此地似是極熟,在街邊下了牛車之後,他便邁著四方步,閒閒地自街頭一路晃至街尾,末了,綠袍一擺,便拐進了一所掛著杏紅紗燈的小院兒,那小院的門楣旁懸著幅絹紗底的小方,上書“杏花樓”三字。

小半刻後,杏花樓後院的角門忽然開啟,走出來四個穿著同樣的灰布衫褲、腳伕打扮的男子。

四人出來後,立時分作四個方向散開,在街角恭候多時的衛姝見狀,拋下了手裡啃了一半的油麵果子,長身而起,遠遠地跟上了往北去的那名腳伕。

衣裳可以換、體形可以改、說話的嗓音亦可變,唯獨步履輕重與呼吸的節律,難以更改。

是故,縱然伊羅此時的喬裝幾玘真正的腳伕無異,且還是四人扮作相同的模樣分散而行,衛姝依舊一眼便認出了他。

就知道這廝不簡單。

衛姝一路綴著伊羅,心下思忖著這位府衙書吏此行的目的,深覺自己盯著他是盯對了。

說來,這條私娼街於衛姝而言也並不算陌生,前番花真與那位孫大手密會的三春館,便在這條街上。

想不到,伊羅竟也將此處作為了落腳點,可見這魚龍混雜之地,果然最易於藏汙納垢,也最是被那些藏頭露尾之輩所青睞。

伊羅並不知自己被人盯上了。

偽裝成腳伕後,他連走路的姿勢也變了個樣:縮著肩膀、低著腦袋,走得小心翼翼地,就彷彿那繁華的街市會吃人,將那賤役小民的模樣仿得惟妙惟肖。

看來,這位府衙書吏不止精於偽造公文,喬裝改扮也拿手得很,想必也不是第一次了。

衛姝此時亦是一身男裝,卻是扮成了貴族家中的男僕,那身兒衣裳自是從府領老爺家偷來的,等一時還得還回去,免得那洗衣的小宋奴挨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