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修習的,便是其中最簡單、最質樸的一式:

出劍即殺,從未落空。

即便在他受傷最重的那一次,他也在最後關頭拔出了劍,斬下了對手的頭顱。

很顯然,這女子忌諱他的劍術,是以取猱身近擊之勢,絕不肯與他拉開距離。

心念電轉間,阿蘭的身形已然先一步動作起來,腦海中亦不期然響起了師父當年的教誨:

“敵所忌、吾乃攻”。

越是對手避忌的,便越當擊其短而展己長,如此方可立於不敗之地。

腳下步伐再度一變,巷中“刷刷刷”之聲如飛葉掠地,阿蘭整個人亦如狂風中的落葉,疾退向後,同時旋身側肩,人在半空時,那交擊於胸前的雙手已然再度按向了劍柄。

他要拔劍。

只消雙劍在手,他自信可在三招內廢掉眼前這個不知從哪裡來的女武者,再打斷對方全身的骨頭,逼問她花真的下落。

花真一定出事了。

這念頭並不曾擊垮阿蘭的意志,反倒激發了他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手腕骨節陡然突立,被磨出硬繭的五指堅硬如鐵,閃電般按下繃簧。

“鏘——”

劍鳴再起,黑白劍光彈射而出,阿蘭的眉眼亦被這寒光映亮,那眼底正湧動著滔天殺意。

然而,那騰起的寒光卻只有區區兩寸。

少女似是早便料知對手意圖,纖白的手指以一種匪夷所思之勢陡然前探,靈蛇般在雙劍的劍柄上各自一點。

彈起的劍身再度落回鞘中,而那一聲劍鳴,便是雙劍同時入鞘之聲。

以一指之力,竟使雙劍同時歸鞘,阿蘭眼底的殺意如破碎的寒冰,現出道道裂紋。

沒有第三次機會了。

飄舞的藍紗在這個瞬間有若撲天蓋地的羅網,每一寸網隙間都佈滿尖針般的利刺。

阿蘭面門的汗毛根根倒豎,呼吸幾乎難以為繼,眼前女子的內力超乎想象地渾厚,那如有實質般的壓迫感令他不得不張開口,用力攫取著略顯清冷的空氣。

“咚咚咚——”

吉時已至,千帆爭渡,花船與彩舟盡皆駛離碼頭,船上樂師奏響了祈神之樂,伶人與巫女獻舞祝祭,祭司高舉著五穀百蟲旗,吟唱起了古老的歌謠,號角聲、鑼鼓聲與擠滿兩岸的百姓的歡呼聲充斥於整個世界,喧闐熱鬧、沸翻盈天。

小巷之中,已然沒有了人跡。

白霜城難得一見的盛景,自是引得萬人空巷,而巷中發生的一切,自也無人得知。

東風款款拂來,捲起了北地乾燥的塵土,巷中地面踩踏而出的雜亂足印,亦很快被塵土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