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這人幹壞事竟能幹得如此光風霽月,直是見所未見。
找出那份公文後,這賴古族書吏便慢條斯理從那公文褡褳裡取出筆墨、印匣、漆筒等辦公用物並一隻墨綠色的小瓷瓶,將之依次放在架子的空白處,而後便將那捲封著火漆的公文放在燈籠上烤。
未幾時,火漆被便火烤得稍軟了些,他便拿起那墨綠的小瓷瓶,向那火漆上滴了兩滴殷紅的汁液。
那汁液不知是何物所制,竟在眨眼間便軟化了火漆,且還在那漆料外裹了一層似是油脂的東西,使得那火漆化而不散,滴溜溜順著公文向下滴落。
那書吏動作熟稔地用小水甕接下油珠子般的火漆,緊接著便開啟公文,將那文書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回,旋即取出早就備好的空白的公文錄薄,依葫蘆畫瓢照抄全篇,只在關鍵處略作改動。
衛姝在樑上看得清楚,那公文是記錄白霜城最大的幾個碼頭貨船進出情形的,包括船隻名稱及數目、貨物種類及數目、往來商號名稱、貨物出入碼頭的時辰等等。
而那書吏更改的,便只有船隻數目、貨物數目這兩處,或添或減,並無定數。
這人到底要幹嘛?
衛姝心下越發疑惑,卻見那書吏手腳麻利地抄寫並修改完畢,其謄寫的公文無論字跡、紙張還是印鑑,皆與真本無異。
待字跡晾乾後,他便將改過的公文替下原本,重新封上火漆,放歸原處。
衛姝以為這就算完了,孰料那書吏竟又在架上翻找起來,沒多久便尋出了另幾份外縣公文,仍舊都上報碼頭貨船之類的,他還是用同樣的法子重新謄抄並作修改,也依舊是隻改數目,不及其他。
看著那書吏的舉動,衛姝不由想起了前些時候在莽泰書房匆匆讀到的白霜城埠之事。
白霜城位於滄河中下游,又與瀾江支流相接,原先還是銀城時,便是大宋北疆漕運重鎮,時有官商船隻往來,運銀礦的船隻更是舳艫相繼,可達數十里。
被金國攻佔之後,因金人不大懂得漕運,頭十年裡只知以陸路運送礦石,那滄河碼頭便也冷冷清清地。
後來,大金國力漸強,金人也發現了漕運的妙處,加之擄掠來的宋人中亦有一些擅操舟的船工,金人便重啟漕運,滄河碼頭才重又變得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