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黯淡了下去。
高聳的山壁、茂密的林木以及逼仄狹長的山道,將本就陰沉的天空擠得只餘一線。大雨如銀刀斬落,在犬牙交錯的巉巖上砸出一道道白亮的光。放眼望去,滿谷刀箭林立,竟分不出何處是雨、何處是山,唯騰騰殺機、莽莽群峰,似是永無盡頭。
某一刻,雨幕倏分、風似龍吟,一道棍影忽從天降,橫掃過漫天風雨,那泛著暗金色光芒的棍首勢大力沉,繞開車前衛姝,重重砸向車後雨氈。
這一棍來得毫無預兆,且上來便直襲車後婦孺,顯是看出衛姝對姜氏母女的迴護之意,遂攻敵之必救,以決一勝。
不得不說,招式雖然陰毒了些,卻也暗合了武道之中的詭兵之道,且深得其昧。
衛姝卻彷彿早有所料,穩坐車前,頭也不回,身後卻似長眼,馬鞭當空一甩,內力暗蘊,卻是化用破風箭法五重境“回”字訣,數點雨水立時激射而出,同時拔劍在手,疾刺向後。
“嗤”,熟銅棍的棍首竟被劍氣削斷,半點不及雨氈。真氣激盪之下,那一截斷棍並數點雨水盡皆倒射向上,亂石後立時傳來一聲慘呼,雨幕中似有腥紅劃過,又有“噗通”之聲響起,須臾已在身後。
一劍斃敵,掌中長劍已被內力震得劍刃翻卷,衛姝隨手扔下,揚鞭促馬,車行如飛,繼續疾馳向前。
此時,風雨正急,耳畔轟鳴陣陣,整條山谷彷彿都在雷鳴中顫抖,便在這震天巨響中,驀地一聲虎嘯穿透風雨,兩道模糊的身影驟然躍起,俯衝向下,暴喝聲亦幾乎同時響起:
“快劍潘勝特來領教。”
“霸王槍韓方特來領教。”
銀槍如龍、長劍若虎,斫碎漫山風雨,氣勢極是驚人。
雖是偷襲,二人卻當先自報家門,看似光風霽月,實則暗藏禍心,且槍挑雨氈、劍斫馬首,長短兵器配合得天衣無縫,仍舊是繞開了最難對付的衛姝,專挑著她不得不守、不得不護之處下手,出手極為歹毒。
這些人既能殘殺無辜百姓,自不會講什麼扶危濟困的江湖規矩,之所以不曾併肩子齊上,亦是因了山勢逼仄、群攻不利,遂以毀掉馬車為首。
只要沒了馬匹,單憑兩條腿,衛姝想要護著姜氏母女脫身,當是極難。
此等鬼蜮伎倆,衛姝亦早有防備,潘、韓二人身形方現,她立時反手摘弓,一拍箭壺。
“錚——”三支鐵箭飛上弓弦,也不見她張弓搭箭,那纖細柔韌的手指只向弦上輕輕一劃,鐵箭立時激射而出,前二後一、分襲三方。
因衛姝動作極快,風雨中瞧來只一道虛影、一聲箭鳴,潘、韓二人已是兩耳鈍痛,胸中氣血翻湧,竟已為那箭氣所傷。
二人俱是心中大悚,這才知點子扎手,只此時身在半空,收勢不及,只能眼睜睜看那飛箭刺穿雨瀑,直襲面門,與之同來的,還有一股狂暴致極的殺意。
一時間,二人只覺心魂戰慄、身僵如死,仿似身於屍身血海之中,那一點微帶腥紅的箭影在眼前逐漸放大,直至血色漫天,遮蔽了眼簾。
“噗”,悶響聲傳來,半空中兩道血柱飈起,潘、韓二人倒飛回去,身體重重撞上崖壁,又順著亂石巉巖滑了下去。
倒地時,二人喉頭各有一個指肚大小的血洞,口中血沫四溢,已經沒有了氣息。
沉重的屍身砸在山路上,濺起大片血水泥漿,馬車卻早在數丈開外,那轆轆車聲此際聽來竟如催命符,碾得人心底發慌。
藏身在雨氈下的姜氏並程月嬌此時俱皆渾身顫抖,恨不能將耳朵堵住、身形也縮到最小。
車外激鬥之聲雖然不大,可那兇橫的殺意卻連她們亦能感受得到。姜氏緊緊摟住女兒,極度的驚怖讓她上下牙不住打戰,女兒抖若篩糠的身體更加劇了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