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姝先探了探蒙面女子的頸脈,確定她只是昏了過去,而其暈迷的緣由,泰半緣於她腿上的那個血洞。
此刻,傷口處的鮮血已然停止了流淌,可磚地之上卻並無多少血漬。
目注著那青磚邊緣奇異的紋路,衛姝幾可斷定,這蒙面女子應與自己一樣,亦是不慎觸發了錐刺之陣,被刺傷了左腿,而從傷勢來看,她在受傷的瞬間當是閃避了一下,躲開了骨頭,只傷及皮肉。
所幸這磚地下的鐵刺不及甬路處那般兇厲,否則,這蒙面女子就不是小腿受傷,而是整條腿都會被刺穿,就算能保住一條命,腿也必定廢了。
只是,這傷勢也並不太重,何以此女竟昏迷了過去?
衛姝細察片刻,很快便嗅到了一絲異香,正是從女子腿傷處傳出的,聞著像是苦艾與蒼朮混合著松脂的味道。
異香撲來的剎那,腦海中的那部書卷便於翻動起來,燭火照亮了書頁的一角,衛姝於是記起,此乃山莊特製的一種迷藥,見血起效。
通常情形下,莊中殺手會在需留活口或要生擒某些人時,往兵器上塗抹此藥。
只要不是致命的毒物便好。
衛姝想道,伸手揭開了女子面上的黑布。
黑布下是一張年輕的面龐,瞧來不過豆蔻年華,五官清秀、面板白淨,只可惜,額角處有一行如蚯蚓般扭曲的刺字,讓這張秀氣的臉也變得醜陋怪異起來。
牧那黑泰。
熟悉的金文、熟悉的滲著血色的漆黑刺字。
一瞬間,衛姝彷彿重又回到了那個寒冷的春天,回到了那片被異族佔領的土地。
她低眉端詳著昏迷的女子,目中湧動起了未名的情緒。
蓮兒。
那個曾跪在地上向她乞求活命的卑微女奴,此刻身著勁裝,昏倒在了藏劍山莊的機關陣中。
一別經年,衛姝並非不曾想過會再遇故人,然而眼前的重逢卻依舊超乎她的預料,而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亦令她有數息的失神。
回到大宋的離奴該是何等境遇,她其實也能猜出一二。
他們多半都不會過得太好。就算有衛姝贈予的金銀傍身,額角那枚恥辱的印記,亦會斷去他們絕大部分的出路。到最後,他們很可能仍然逃不開為奴為婢的命運。
可蓮兒的際遇卻顯然並非如此。
她經歷了什麼?為何出現在此處?若是受命而來,她又是受命於何人或哪一國?她是死士?刺客?還是密諜?
思緒是混亂的,然而這也未曾影響衛姝的動作,她飛快探手摸向蓮兒的衣袖。
也就在這個當兒,蓮兒忽地呻吟了一聲,張開了眼睛。
“你醒了。”
衛姝立時說道,也並未縮手,反倒順著方才的動作向蓮兒的脈腕處按了按,又自然而然地替她理了理衣角,柔聲道:
“還好,你傷得不重。”
蓮兒茫然地看著她。
她的眸光空且散,是暈迷後初醒之人的眼神,好一會兒後,那渙散的視線方才聚攏在了一處,凝視著眼前之人。
這是衛姝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如此清晰地瞧見一個人的瞳孔在瞬息間緊縮。
燭火下,那雙眼睛裡的警覺、戒備、驚異與慌亂是如此分明,卻唯獨不曾映出重遇故人的欣喜。
雖然她一眼便認出了衛姝。
而衛姝亦發現了這一點。
畢竟她在蓮兒面前數度以男裝黑麵的樣貌出現,且每一次出現皆與密事、要事關聯,對方絕不可能忘記。
可現在,她們卻無一句寒暄,就彷彿那年許光陰的阻隔,從不曾存在於彼此之間。
沉默地對視了片刻,蓮兒嘴唇翕動著,語聲沙啞地道:“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