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營佈設於此,四面有群山環繞,可免外人偷窺,亦可借地勢之便操練兵馬,諸般便利。
然而,既得其便、便難免其弊,這低窪的地勢亦有致命的缺陷。
盯著山腳下的營盤看了一會,書九復又回首垂望。
那十餘具屍身,泰半集中在巨巖這一側。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這群螻蟻竟還試圖以肉身撞斷巨巖,卻忘了那保管火藥的瘦猴當先身死,手中火引亦被書九一筆熄滅,那幾桶火藥掉下斷崖,縱使這幾塊岩石被撞開,也改變不了什麼。
不會有泥石流,不會有金軍大營被沖垮,而就算前兩者皆發生,那營盤之中,也早已是人去樓空。
山莊劍語士,又豈是常人可比?
十日前,王匡自蛛絲螞跡間查到線索,遣阿金自北向南巡查東嶺北麓,而阿金亦在數日後飛鴿傳書,言明追蹤到了一群神秘的宋人。
他們約有十餘人,號稱“特伍”,皆是訓練有素的大宋軍卒。
阿金偷聽到他們說話,得知他們是從大宋境內翻山越嶺走了好幾個月的山路,方才潛行至金國境內,而推算其目的地,應在白霜城五峰口、九老山、豁嘴崖這一帶。
恰是繞著新軍大營的那幾處險峰。
此外,阿金還查出他們隨身攜帶著大量開山工具,王匡據此猜測:
這是一群長鋒營將士,他們想要利用當地雨季漫長的特點,人為造出一場泥石流或是洪水,沖垮山谷中的新軍大營。
王匡並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將計就計,一方面秘告莽泰暗中轉移軍營人馬,一方面分派人手潛伏於幾處關隘,最終在豁嘴崖守到了他們。
而書九,便是奉命來送他們最後一程的。
“蚍蜉。”
書九搖了搖頭,摘下了頭上的箬笠。
雨從方才便已小了許多,如今終是停歇,山間大風愈急,逐散飛雲,天邊隱隱現出了一輪月影,時有清光透過雲隙灑落。
倒是一輪滿月。
書九仰首看了看天色,復又低頭望向懷中嬰兒。
嬰兒此時已經睡得熟了,小嘴巴一鼓一吸地,白嫩的頰邊猶有淚痕。
此子骨骼清奇,乃是絕佳的藥鼎。縱使練不成藥,改去習武亦是一棵好苗子,假以時日,定可在頭榜佔據一席之地。
前提是,他能活到長大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