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藤蘿架,便見前方是一處極具江南意韻的庭院,兩邊抄手遊廊,當中碎石鋪徑,又有精舍數間、閒花幾處,蘭草修竹、假山清溪,那水中游魚時而躍出水面,濺起碎玉般的水珠,說不出地靈動。
行至此處,王匡心底的躁動已然盡數平息,面上的憂色亦隨之消隱。
吳國先生很是喜靜,故這院子裡也就一名離奴老僕服侍。那老僕已然年近六旬,耳朵有些背,王匡進門時,他猶在那裡埋頭灑掃,竟不曾察覺到有人來。
王匡便也沒去叫他,雙袖一擺,施施然拾級而上,口中高聲笑語:“吳先生可在?”
“王先生請進。”屋中傳來一道溫涼的語聲,說的乃是金語,那聲音說不上動聽,吐字間還有幾分生硬,但入耳時,卻又自有一種朗然之質。
這位吳國先生的金國話並不大熟練,約莫是說得不夠多的緣故,但讀與寫卻是沒問題的,甚而在一些艱深的字句之上,他比王匡還要更精通些。
“如此,在下便叨擾了。”王匡笑吟吟作勢拱手,旋即緩步上前,掀開了厚重的棉簾子。
簾啟處,便見那東次間槅扇後碧色如雲,凝目再看時,卻是兩大盆芭蕉擺在那裡,將人的視線盡皆擋住了。
王匡不由笑了起來:“吳先生好雅興,這是要洗葉還是要摺扇哪?”
“不過圖個眼底青罷了。”回話仍如方才那般溫靜,顯見得說話之人並未離座,如今隔著幾叢蕉葉聽來,那聲音竟似也有些離塵之意,彷彿說話的人不在這人間,而是在天上。
王匡轉過槅扇,入目是大叢舒展的芭蕉葉,新綠疊著濃碧,滿室皆蒼翠,待到再細看時,他才發現這屋中竟不只有兩大盆芭蕉,還擺放著數盆生得極好的紫竹,那竹葉潑潑灑灑直探上大梁,卻是連房頂都快掩去了。
“有趣,有趣。”王匡頗覺新奇,也不待主人相邀,便自拉過一把椅子,徑向那窗下坐了,抬頭目注著那蕉葉竹風之下手捧書卷、斜坐倦懶的白衣男子,笑著問道:
“先生在屋中造景,在下卻要請教先生一句,不知須得何等的名家大篇,才能與這滿室的春光合襯?”
說這話時,他的視線便投向了白衣男子手中書的卷,面上神情似是玩笑,又似別有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