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念頭讓男子眼中的野火又燒了起來,按劍的手指下意識地動了動。

玉墜微涼而沉,這觸感似是某種警示,又或是提醒,告訴他,那並不是他能夠撫觸的髮絲。

那光滑細柔的髮絲,便在離他咫尺之距的地方,那是他終此一生亦無法寸近的絕塹。

誰教他是賤奴的孩子呢?

阿蘭心底彷彿傳來了一聲巨響,那聲音是如此巨大,他整個身體都震了震。

是啊,他的賤奴的孩子。

他連姓氏都沒有,只是被人喚作阿蘭。

父母給了他生命,卻無力予他一個過得去的出身,而在來到金國之前,他是時常痛恨著這樣的出身的。

可現在,看著那花兒一樣的異族少女在他的眼前笑著、惱著、埋怨著,他便又覺得,幸好他是這樣低賤的出身,幸好他只有一個被貴人恩賜的簡陋的名。

於是,王世子將他放逐到了這異國他鄉,讓他護衛這自己遠在異鄉的情人。

若是能夠永遠這樣護衛著她,阿蘭想,他願意這少女永遠都是王世子的情人。

山石子洞裡,傾天風雨皆被石塊與猶如石塊的那道身影遮去,花真讀完信時,信箋上竟連一滴雨都不曾沾上。

她卻並未注意到這些,只將漾著甜笑的臉向上揚起,歡喜地衝著她的侍衛晃著手中的花箋:

“阿蘭你瞧,王世子其實早就已經知道那姓孫的乾的好事了,他告訴我說他會處置掉那個死老頭子的。真好,我早就看那死老頭子不順眼了。

你記得替我去收他的屍,到時候去把那死老頭子的腦袋和手風乾了帶給我,阿黃的籠子里正好還缺幾個吊墜。”

方當盛年的孫大手在她口中成了“死老頭子”,又備述要將孫大手的殘肢拿來裝點猛獸的籠子,可見花真對其人之厭恨,然而,在言及“王世子”時,她的語聲卻又輕柔得如若飄落於水面的花瓣:

“王世子說他已經賣掉了他手上的一些乾股,過幾日……”她掉轉信箋仔細核對了一遍上面寫著的日子,復又彎眉笑了起來:

“噯呀可真巧呢,他派來的人手到咱們這兒的時候,正好就是踏青節。我一早就應下了巴蘭家姑娘的邀約,那天要去她家賞花吃酒。

父親和固德應該也會在那天回來過節的,不過父親肯定不會拘著我的啦,到時候咱們就悄悄地從巴蘭家偷溜出來,拿了錢再悄悄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