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至此已然明晰了大半,那扎克善與他的某個僕人先是被馬匹踩死(意外與人為兩可),後便有人將他們的屍首以牛皮索捆牢、再用鏽蝕且很細的鐵錢固定在了船底。
這人應是精通水性,神不知、鬼不覺地便將兩具屍身盡皆縛在了帥府備下的小舟底部,那樓船左近的守衛對此竟是一無所知,可見此人水性之好。
而在方才,白霜城府丞一家乘坐小船打算回府,那艄工在將船停靠岸邊時,那長竹篙不小心碰斷了鐵線,屍首突然自船底翻上來,浮在水面上,當場嚇暈了府丞夫人,旁觀的百姓親眼目睹,混亂就此而生。
其後,另一條小船亦同樣浮起了一具屍首,眾人受到驚嚇,混亂才會漸及於外。
“精通水性麼……”王匡的視線自屍身上掠過,望向遠處的河面。
蓮燈浮光閃爍,隨浪起伏,遠處鉛雲低垂,似與漫漫星河相連。
不知何故,王匡想起了那尊莫名自水底浮起的神像。
那也不過就是半個月前的事,彼時他以為那不過就是愚夫愚婦的妄念,將一件巧合之事當成天意,且也樂見局勢變化,還曾順水推舟,陰了金國太子一招。
可如今回看,太子祥瑞、花真託夢、水上法事等諸事之起因,不正是那自水底浮起的神像麼?
而此刻,就在王匡的眼前,扎克善及其僕從的屍身又是自水底而出,再聯想昔日種種,王匡驀覺心驚。
近來他忙著歸攏人手、籌謀佈局、調配各方勢力,卻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他意圖借力的那一方,背後依靠著的,乃是一整個國家。
縱使衰朽、縱使糜爛,那也是曾經無比強盛輝煌過的一方大國,至今屹立千年而不倒。如此國度、如斯底蘊,總會孕育出那麼一兩個能人來,於國之式微之際,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自然,王匡也儘可能地將此勢算在其中,但他眼下他卻還是覺出,他好像有些輕敵了。
便如此際,在明知對手中盤落子的情形下,他卻還是漏算了那萬中之一的可能,不曾將扎克善的失蹤納入局中。
這絕非一手閒棋。
以並非必須的死亡、並非必須的殺人方式、出現在了既定且必須的時辰與地點,無因而有果,於盤中陡然出招,若天外飛仙,意在局外,令人難以估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