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冷意劃過。

不知何故,那看似被竹架刮裂的棚布、那好像是被大風吹倒的黑棚,皆讓他生出了一種怪異的熟悉感,就彷彿一個月前踏青宴上的種種情形,再度現於眼前。

那一天不也正如眼下這般,看似一切皆在意料之外,卻又無事不在算計之中?

阿琪思!

莽泰負在身後的手曲張了一下,似欲抓住什麼東西,目中殺意翻湧。

但他很快便將這情緒抑下,沉聲道:“再去個百人隊,前隊東路、後隊西路,把這些賤民分開。”

語罷,他單手按向欄杆,額角的狼首刺青帶著酷烈與鐵血之氣,神情卻淡然至極。

不過是擠在近處的百姓亂了些而已,遠還沒到需要派兵鎮壓的地步,兩個百人隊都嫌多。

碼頭上很快又是一陣人仰馬翻,重甲鐵騎的威懾力果然非同凡響,百姓們一個個噤若寒蟬,再不敢亂跑大叫。

至於那些牧那黑泰,卻是比普通百姓聽話得多,已經有不少人自行跑回了牛車,那黑棚本就是以竹架固定的,並不重,就算被壓在下頭也只是輕傷罷了。

“大帥,屍首全都打撈上來了。”一名親衛此時走來稟報,復又壓低了聲音道:“好像是扎克善。”

莽泰目注著碼頭,見場面已然控制住了,那混亂原也只是靠近河岸的人目睹屍首而引發的,更多人對此卻是毫不知悉,此時猶在河畔或觀賞河燈,或拜祭河神。

“去看看。”莽泰肅聲道,一面轉身望向樓船高處,卻見王匡正徐步走下舷梯。

他今日難得地穿了一身玄青箭袖,足踏快靴、腰束革帶,衣著十分簡利。然而,他身上那種從容自若的風度卻也並不曾被掩去,反倒灑落泰然,有儒將之風。

“先生也來吧。”莽泰原就在等著他,見他果然來了,便出聲相邀。

“正有此意。”王匡面含淡笑,同時微不可察地衝莽泰搖了搖頭。

莽泰自知其意,心中微訝,面上卻是不顯,說了聲“先生請”,便當先轉去了樓船的後艙。

這樓船本就是橫泊於碼頭的,從岸邊並瞧不見船隻另一側的情形,卻也免去了諸多無關之人的窺探。

此際,帥府用以接引貴賓的小舟已然被歸攏在了後艙左近,其中一隻小舟上陳著兩具男屍,俱是才打撈上來的,還在往下滴著水。

莽泰凝目看去,見這兩具屍身的衣物俱已破爛不堪,顯是在水底下泡了不少的時候,露在外頭的面板髮白髮皺,頭臉則青紫腫脹,有多處被魚啃食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