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蒙此時早便熄了求救的心思,後心亦被冷汗溼透,忙帶人避去了道旁。

宋軍攻城、局勢大亂,此等情形下,任何匪夷所思之事皆有可能發生,事後只要推到宋軍頭上,便可摘得一乾二淨。

若是他方才暴露了太子行藏,竟至引得六皇子聯合莽泰出手,以如今他這一方區區不到百人的護衛,定是十死無生。

這一刻,他已然將那十夫長之言視同至理,認定了太子絕不可於人前現身,而是需得避開所有人的視線。

“大人,要不……咱們躲到樓船上去吧。”那十夫長再次開口說道,一面說話,一面又引頸望向身後,面上滿是驚悸之色:

“咱們也不知道有多少宋軍攻進了城,就讓他們和莽泰斗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咱們坐收漁利便是。再一個,水上也比陸地安全一些。”

他的聲音並不低,包括太子在內的眾人盡皆聽見了,且所有人俱點頭不已。

烏蒙亦是頗為意動。

這倒也是個辦法。

那樓船他是親眼見過的,地方很寬敞,足夠他們藏身於其間,更要緊的是,若是城中情勢不好,他們還能走水路逃跑。沿滄河溯游而上便可抵達上江城,那裡由富倫家的一名領甲鎮守,乃是可信之人。

進退裕如,確係萬全之策。

這一刻,不只烏蒙深覺此計大妙,諸人亦皆如此,所有人都不曾意識到,那大字不識幾個的十夫長竟是吐屬雅緻、出口成章,亦未察覺到他今晚似乎格外地話多。

而更詭異的是,便在他們說話之時,太子這個最愛出主意窮咋呼的人,居然也緘口不言,就彷彿那十夫長說出的每一個字,皆與他心意相合。

“去碼頭,奪樓船。”烏蒙沉聲喝令,復又拍了拍那十夫長的肩膀:“你很不錯。”

那十夫長似是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摸著腦袋低下了頭。

一行人重又啟行,太子彷彿也累了,老老實實伏在那高大男子背上,再不出一聲。

此時,前頭湧來的百姓已然散去了不少,他們很快便奔至臨河大街,轉過路口時,十夫長猛然回過頭。

遠處西門左近已是一片火海,火光映亮了半個城池,灼灼烈焰亦照進他的雙瞳。

那湖水般澄青的瞳孔深處,兩點腥紅幽幽晃動,妖冶而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