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轉瞬成線。

嘩嘩雨聲訴說著這場雨的落速急快和規模龐大,時不時突來風聲,使得原本就帶有壓迫性氛圍的大雨更添幾分驚懼意味。

我伴著油燈搖曳,靜靜安坐。

我感受著這份磅礴的降雨氣勢,同時也隨感一份由內而外的清淨細覺。

這種感覺催使我坐姿更加端正,我在椅子上雙腿並坐,兩手自然放在兩端膝蓋上,後背不倚靠椅子而懸空挺直,表情稍微有些嚴肅但更多的是放鬆。

我只是隨著這種感覺去行動,身體便自然而然呈現出這種狀態。

我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此時的念慮思想接近無有;我也不想去做些什麼,我只是願意默默感受著這份突如其來的清淨細覺。

這種細感在我身體內停留了一段時間,自然消失,短時間內便再也感覺不到了。

我便放棄了繼續逼迫自己保持這種感覺的想法,但此時身心仍清淨。

藉著這份受感,我恍然這難道就是儒家認為的“靜坐”工夫?沒有人告訴我真實情況是否合我剛才的所做所感,從過往的見聞和當下的體驗中,我心裡有了一個明晰的回答:是的。

這種清淨似曾相識。

我歷過無數個挑燈夜讀的夜晚,這是無數艱苦求學者都會擁有的回憶,偶得清淨情形亦如此。

當我腦力枯竭,感文字從熟悉轉而陌生的時刻,我都會使我大腦放空,轉而望向半開的窗外。

窗外,月光遍照,周圍靜謐,剩有風吹綠葉嘩嘩作響和昆蟲自顧自地隨鳴;月光的華採樸素又神秘,轉成我腦海中的印象的時候又有了清涼這一此語,這是我曾經站在天地間被獨照的身感。

就在那時,我邊回憶邊放空自己後,清淨心感悄在我身中無中有生。

身心的清快使我沉醉在這種氛圍中久久不願出離,直到對功名的憧憬和對未來的擔憂念頭突然出現,我的念慮越來越多、越來越雜。

前深持的境界悄然消失,我便帶著這種混亂上床昏沉睡去。

什麼時候,這種細微妙感再也不曾在我身上感覺到呢?是隨著科考日期越來越近的時間階段,還是在成功後為官治學人情往來的生活中?現在的我找不到準確的時間。

哦!我的人生看似複雜,原來也就短暫地分成了兩部分罷了,現在可算作第三階段的旅程。

在我回憶過去的時候,腦海中忽然又感此念。

自然生長的純真無雜,在我腦海中剩下的只有支離片段;我真正可回憶的時光就是科考和為官兩個階段了。

科考是為了做官,這是我這般窮苦人家避免成為世代“沿襲”的農民的唯一途徑了。

做官是為了什麼?是人前顯貴,也是利益財祿,當然只是表面的光鮮亮麗,也只是表面的衣食果腹與蔽體。

真正的潑天富貴與肆無忌憚,不是我這階層的人所能擁有的,其早已被隱秘壟斷於世襲大家與皇家貴族間了。

你說商人?難道是那種做著財富累積的遊戲而最終清零死亡的商人?他們會有真正的富貴嗎?還不是終日遊走在被歧視與被尊重二者間的可憐人罷了。

二者的轉換在於商人是否對別人有用。

那我做官又成為了什麼?不過成為了操刀向更弱者的劊子手。

我記得我讀書時的願景不是這樣的吧?為官這些年,我體會到的無力感,早已將豪情壯志消磨於無,那也只能是隨波逐流。

我能改變什麼?我難道要使得家破人亡孤注一擲地去拼搏那遙遠的理想?我不能改變什麼。

倒了我一個,還有千千萬萬的我註定會倒下。

我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我只能麻木地保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