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河一甩袍角,剛邁開步子,耳邊忽然就響起了那道讓他著迷的嬌軟嗓音。
“孟哥哥——”
孟星河微愣,隨即驀地抬頭看向牆上的姜雲韶。
對上姜雲韶的眼眸,聽著巷子裡那還在猖狂羞辱他的言語和大笑聲,孟星河臉色忽變,心口猛地一窒。
該死!
姜姑娘全都聽到了是不是?
姜姑娘聽到了他是個短命的病秧子……
聽到了他昨天剛被人拋棄退親……
甚至還聽到了他是個風一吹就倒,中看不中用的男人……
想到這些,孟星河背脊一瞬間僵硬,手指頭緊緊掐著掌心,用力到指節泛白。
他眼眶瀰漫著無法言說的澀疼,可他卻不敢眨眼,他抿緊嘴唇緊緊盯著姜雲韶。
他想知道,姜雲韶知道了他是這樣的不堪之人以後,會不會露出失望又嫌棄的眼神。
他想知道,姜雲韶會不會從此疏遠他,再也不會將那樣閃閃發光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再也不會在他這個短命鬼身上浪費任何時間。
他看似還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可他眸底深處,盡是自嘲。
呵……
像他這樣的短命鬼,連曾經那麼迷戀他的張攸寧都不願意再嫁給他,更別說眼前這個與他剛剛相識的姑娘了……
他這種人,別說跟他做夫妻,就算只是跟他做普通的朋友,都是浪費感情。
因為,對他付出友情,註定是白白付出。
因為,他沒有那麼長的命讓友情一直延續下去。
院牆上。
姜雲韶垂眸靜靜看著孟星河,將孟星河一瞬間緊繃的面部肌肉和眸底的慌張自嘲,盡收眼底。
看著這個高大英俊優雅矜貴的世子爺握緊手指僵硬地站在那裡,像個等待審判的孩子一樣倔強仰頭望著她,姜雲韶心裡忽然就生出了細微的憐愛。
底下這個人是那麼惶然無措……
明明身染不治之症並非他的過錯,可是他反抗不了命運,他只能小心翼翼維持著他僅有的驕傲,他那麼害怕別人排斥厭惡他,卻連眼睛都不肯眨一下。
姜雲韶心底的憐愛不由得又壯大了一絲絲。
她望著孟星河,溫溫軟軟地開口。
“孟哥哥,你不要難過,不要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然後她瞅著靠巷子那堵院牆,表情立刻變了。
她兇巴巴地說,“不過外面這個人確實太過分了,他竟然還在羞辱孟哥哥!孟哥哥你讓人打他吧!快點打他!你要不要梯子?我把梯子給你,你爬牆出去打死他!”
“……”
等待審判的孟星河沒成想,竟會看到姜雲韶憐愛他。
他整個怔愣住。
他盯著姜雲韶的眼睛。
確定那雙眼睛裡只有憐惜,只有跟他一樣的同仇敵愾,並沒有嫌棄和疏遠,他才緩緩鬆開了已經緊握到發疼的手指。
聽著姜雲韶這一聲聲依然溫柔動聽的言語,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僵硬緊繃的背脊驟然放鬆下來。
他眼底的自嘲,如潮水一樣飛快消退。
溫暖和光芒,再一次灑向了他冰涼的心底。
他溫柔凝視著那個說幹就幹已經跨坐到牆上準備伸手給他拿梯子的姑娘,忍不住寵溺地笑了出來。
“別折騰,你那小胳膊小腿哪兒能拿動那麼沉的梯子啊,當心自己摔下來。”
他一邊後退離開,一邊笑道,“自己好好坐著,別亂動,看看孟哥哥是怎麼收拾那混賬東西的。”
最後看了一眼那揮著手給他加油鼓勁的姑娘,孟星河帶著滿心的雀躍和豪情,領著三七飛快離開世子院,直奔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