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交叉重疊著,手背向上,覆在上面那隻手的食指指甲時而摳著下面那隻手背的邊緣,她在緊張。

他沒有直接掀開蓋頭,而是停立在她面前,遊移不定。她低頭又看見那雙鑲邊靴子,靴子的主人彷彿有選擇困難症,遲遲不動手,他越是遲疑,她就越恐懼,恐懼的根源來自於她對他的未知。如同一個臨刑之人,她寧願他像劊子手那般乾脆利落來一刀,身首異處痛痛快快,也用不著受這般凌遲的折磨,也許他是無心的,但她在飢餓了一日的情況下,可沒那種心情去猜測他是有心還是無心,恨不得自己一手掀了蓋頭,若不是喜娘再三叮囑她蓋頭只能由新郎來掀的話。

站了許久,他依舊下不來決心,難道今夜他不打算掀蓋頭?他在害怕?還是在猶豫?她心想。房內的蠟燭不時發出噼啪聲,雞鳴傳來,子夜將至,蓋頭裡的人動了動,他彷彿聽到她的心跳,猛烈而凌亂。

“蓋頭。”聲音里加夾顫抖,她先打破了僵局。

他的手起了反應,略躊躇,終把蓋頭一掀,面前的她確實是鳳朝桐,上了妝的她更顯嬌媚。她的臉上寫滿了恐懼,身體後傾,脖頸微縮,那一瞬他是內疚的,他皺眉,心想她該是被嚇到的,他後悔娶了她,讓她此時陷入恐懼中,他害了她。可她卻不認為他有多恐懼,頃刻之後,出乎意料的她很快從恐懼變成驚訝,鳳目圓睜,紅唇略張,下巴下跌,她眨了眨眼,往左邊歪了歪頭,又眨了眨眼,往右邊歪了歪頭,確定自己的眼睛沒問題的,皺著兩眉滿臉疑惑,似乎在問面前的人是誰?

她的動作在他看來幼稚可笑,他的要求不高,不是大哭大鬧便好。她也沒想到自己看見他的第一眼不哭不鬧,深惡痛絕,只是他的膚色比常人蒼白些,相貌倒是出眾,最慶幸的他不是個老頭子,如釋重負。

想到這,她突然覺得自己這二十日來,日夜擔憂的事原來顯得如此滑稽,不由得抿嘴一笑。雖然他不知她為何笑,起碼她是笑了,說明她不是被迫的。

笑過之後,她說:“我餓了。”眼裡淨是純真,說完便站起來,一不留神,身體重心往旁一倒,被他及時扶住,原來腿麻了。她藉助他的力道又重新坐回床上。

說聲“謝謝。”臉色緋紅,極速抽回她搭在他臂膀上的手。“腿麻腿麻。”她揉了揉膝蓋,慌亂解釋,不然他誤會她是主動投懷送抱就難堪咯。他蹲下來欲想幫她揉揉,她腳一縮,挪到他碰不到的外圍,道:“沒事沒事,一會就好。”她笑著拒絕,他點頭沒有繼續,立起身走到圓桌倒滿一杯水,他看見她紅唇乾涸,料想她是渴了。

她接過他雙手遞上的杯子,杯子剛碰到唇沿,他急忙道:“等等。”順手從她手中抽出杯子,隨手把水潑到凳腳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道出心想:“忘了一件事。”

她望著他,眼珠轉了一圈,努力回想大婚流程是否漏了什麼?

“交杯酒還沒喝。”

“哦哦。”她的心漏了半拍,幸好他不是說洞房。

“我扶你過去。”

她點頭很溫順的讓他扶著,兩人立在圓桌旁,他倒了兩杯酒,遞給她一杯,她沒有猶豫,與他交臂飲下。接著她吃了幾塊點心,他在一旁伺候茶水,她吃得太急,嘴角留下餘屑,他遞給她帕子,他們就像多年不見的老友,一個心安理得享用,一個任勞任怨伺候。只不過最後她都會補上兩個字:謝謝。

他雖然不愛她,但他還是能儘自己本分幫她這些小忙,也是為了安心,給不了她的,便只好在這種小事上彌補。人不就是這樣嗎,這面缺失的,總得在別的方面來彌補,讓自己心安一些?不管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無一不是,其實內在的原因,不過是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些。

他還幫她卸下頭飾,叮囑她早點休息,她僅脫下外面的大紅喜服,卻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