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她上了床,背過身去。

“你快回大房間睡覺吧,今晚讓咪咪陪你。”正說了,傳來爪子刨門的聲音。

毛毛起來給咪咪開門。它順勢進來,翹起尾巴,被毛毛抱到了懷裡。一隻機靈漂亮的橘白。

“咪咪害怕我爸,它總是怕生人。”張鋒摸了摸咪咪。

“咪咪~”她將貓攬著,躺了下去。

張鋒轉頭看著這個,無數個夜裡相擁入眠的女人。他一邊在——人類就是這麼脆弱、渺小、卑微的心緒裡哀傷,一邊又任憑毛毛靈活雪白地下肢,在靜默中掀起波瀾。

這樣的身體自己再難以擁有。那靜寂的身體,曾在難熬得綠皮火車夜裡,看到類似的山巒。在《雪國》裡面,雪山曾是一種悲劇的隱喻,現在那種悲劇的、如同苦藥片的滋味正襲上他的心頭。

他已經嘗試過哭泣,可那會導致下肋疼痛——抽泣時帶動的大口呼氣。所以他要儘量避免這樣,因為肋骨骨折並沒有做特殊處理。而左耳淤血堵塞導致的嗡聲,也時常出現...

“我會給自己買金項鍊的,等不到你送我禮物的那天了...”

聽毛毛這話,張鋒想起出事當天,自己曾搜尋金鎖項鍊。同時——他知道該走了。於是艱難起身、支起柺杖、擰開把手,回到了房間。

新時代的...駱駝祥子?張鋒沒來由得想起,網上看到的這個詞。沒錯,那老電影上學時曾看過,但已記不起情節。連同自己車禍時的境況,也完全想不起來。只有那張在病房中,他偶然於群聊發現,路人拍下的車禍照片——那確實是自己常經過的路口。那分崩離析的車子,確實是剛買不久的...

第二天下午,張鋒躺在小床上睡覺。也許是熟悉了女友的味道,在離別前,他仍沉浸於過往種種。咪咪跳上來,悄悄枕在他的臂彎,也睡著了。

一聲驚雷,伴著嗡鳴縈繞於耳際。張鋒被驚醒,那嗡聲在左耳沒有止息地響著,好像...是曾經低血糖的感覺。睜眼時,眼前的事物變成一陣雪花,氾濫充盈著視野。

“啊...咪咪~”張鋒微微起身,發出低吟。

“咋啦?阿峰你要生了?”

嗯?這聲音是...賓哥?

張鋒驚訝的發現——自己正躺在另一張床上,綠白格子床單,陌生而又熟悉。

這是大學時的床,宿舍是四人寢。沒有上下床,是並排的四個床位,正對著張鋒的是一臺背投式電視機。他們的書桌,也並排於電視兩側。

“賓哥?”

“阿鋒你還沒睡醒呢?估計還在夢遊呢。”說著,阿賓躺下去繼續睡覺。

也許...自己重生了是嗎?回到...哪個時間點了呢?

張鋒仍有些蒙圈,他最先想到的是看自己的腿。

沒錯,現在的左腿完好如初——沒有釘子,更沒有疤痕。張鋒喜出望外,拍打著自己的左腿,笑著,嘴裡發出嘿嘿的聲音,甚至想起來蹦躂幾下。

“不是,阿峰你有病吧,不睡覺就打遊戲去,別在這吵我。”阿賓翻過身來。

“我睡,我睡。”張鋒躺下來,十個指頭交叉放於胸前,長舒一口氣。

過去在病房的日子,他都是隻能保持平躺,偶爾往右側著,非常得難受。現在張鋒翻過去左躺著,手在枕頭下摸索。

“誒?我手機呢”

“你手機,你手機不一直都放這桌上的嗎。”阿賓示意了下連線三四號床的桌子。

“哦...”張鋒想起,工作後才開始習慣把手機放枕頭下。過去都怕輻射放的比較遠。

是那個舊手機。張鋒端詳了一下,摁亮螢幕,顯示下午三點。開啟日曆——2017/5/29。

剛好是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