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夏洛特的指責,周培仁一言不發。
眼前這個女人並不是什麼道德楷模,雷哥蘭都的情報女王從來不吝於使用骯髒卑劣的手段。
但同樣毋庸置疑的還有一點,那就是她對於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自己在乎的人類,也同樣不吝最大的善意。
這一點和周培毅很像,儘管雙方的目的不盡相同,但手段相似。
而周培仁則完全不一樣,這個幾乎沒有接觸過伊洛波普羅大眾的神子,從始至終都在象牙塔裡,在空中樓閣裡,直到他來到星門之後,意識之海。
“雷婭,她那麼信任我們,信任你和你的哥哥,你不能這樣做!”夏洛特還在發飆,哪怕這具身體並不能允許她如此激動,“你為什麼要這樣,神子大人!”
沉默了許久的周培仁,瞄了一眼沙漏,裡面的時間所剩不多,但也還有一些。
還有時間應對夏洛特的怒火,於是他回答說:“我覺得......把阿德里安留在你們身邊是隱患。下一次深淵入侵的時候,說不定他就可以說服奧爾加,成為我身後的背刺。所以,我想在那之前解決他。”
“所以你就讓雷婭作為誘餌,誘導他犯罪嗎?”
“這不是釣魚,我只是裝作疏忽的樣子。”周培仁說,“如果是釣魚,我需要主動提供魚餌。”
“有區別嗎?”夏洛特為他的固執和咬文嚼字感到好笑,“而且,如果你要解決他,不是早就想好了辦法,把他的肉身和靈魂分離,禁錮在那個換靈人偶裡面。為什麼還要雷婭為你充當這個受害者?”
“因為阿德里安並沒有在我看到的地方實施他的犯罪,我沒有抓到他的證據。而他之前做的所有事情,我都只是道聽途說,而不是親眼所見。我不能因為他沒有做過的事情懲罰他。”周培仁執拗地說。
“他沒有犯罪,所以不能懲罰他?然後就要等他犯罪的時候,再懲罰他?”夏洛特聽得一頭霧水,“這太教條了。”
周培仁顯然不覺得自己的話裡哪裡有錯:“教條才是對的。我追求絕對的正義,程序正義也是正義的一部分,不能因為他有犯罪的能力和意願,就在他有犯罪事實之前懲罰他。”
“絕對正義,神子大人,您真是......”夏洛特好氣又好笑,搖晃著腦袋,難以置信,“我們不是法律,神子大人,我們也不能神明,我們是人類。人類有情感,就有偏向,就有衡量。對您來說,您的哥哥和伊洛波的普通貴族,孰輕孰重?”
“我知道您想告誡我什麼......”周培仁說,“我哥哥自然比伊洛波的任何人,都對我更重要。”
夏洛特繼續問:“我猜,對您來說,您哥哥,我們的騎士王大人,也會大於這個絕對正義本身,對嗎?”
“很可能是。”周培仁直言不諱。
“如果您和您的哥哥高於了正義,那就不存在絕對正義,只有統治。”夏洛特說,“而統治,是沒有正義的,只有喜好。”
“那是我做錯了嗎?”周培仁問。
“我不知道,神子大人,我不知道。”夏洛特王妃說,“我為阻止十二代神子,也就是監察官大人,阻止他成為唯一偉大的神明而來。我知道的,只有這個世界需要的不是統治,可能也不是正義,而是改變。改變,就讓所有的可能性存在,就讓死去的水源活過來,就讓您所追求的正義,或者別人追求的公平,亦或者什麼高潔的理想,有著實現的可能性。這個世界是要改變的,神子大人,不管是我們本身,還是要追求的烏托邦,天上之國,都不應該是一團死水。”
她的話令周培仁無法辯駁,而剛剛放任阿德里安犯罪,傷害到雷婭的這件事,也讓他覺得自己並不光彩。
“也許您是對的。”他悻悻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