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跨進殿內,抬眸便對上許貴妃審視的目光。

母妃鮮少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多半是今兒自己針對沈敬一事惹母妃不快了。

沈昭臉上帶著溫厚的笑意,給許貴妃行了禮,“兒子參見母妃。”

許貴妃臉色未變,抬了抬手,沈昭是她的親兒子,一輩子的倚仗,到底沒捨得刁難他,“坐著說話。”

“是。”沈昭依言在許貴妃對面坐下。

“昭兒,還記得你我最為艱難的那段時間嗎?”許貴妃不提今日之事,反倒提起舊事。

沈昭愣了一下,低頭道:“兒子永遠不會忘。”

先皇后未逝時,許貴妃還只是宮內的一抓一大把的貴人,生下沈昭後被提為嬪位。但當初宮中盛極一時的不是皇帝最愛的皇后,而是皇貴妃謝氏。

如今的二皇子,便是謝氏所出。

皇貴妃謝氏心腸歹毒,便是見不慣宮中再有其他皇子,謝氏還在時,他們母子沒少受磋磨。

以許貴妃當時的位分,明明可以當一宮主位,謝貴妃卻故意將她安置在最偏僻處,宮內伺候的宮人只有兩人,一個乳母一個宮女。

冬日裡,許氏還需親自動手洗衣。每日御膳房送來的膳食,都是用最次等的食材做的。沈昭當時年幼,吃多了這樣的食物險些大病一場沒熬過去。

許貴妃也曾想求助先皇后,但先皇后鬱結於心,不理後宮之事,整個後宮都在謝氏的監控之下,她想做什麼都逃不開謝氏的眼睛。

只要表露出一絲的不順從,便是一連串的打壓。

為了沈昭,許貴妃學會了隱忍,學會了在身上套一層什麼人也扒不開的皮。

許貴妃垂了垂眸子,輕撫著手上鑲嵌的寶石的護甲,輕聲道:“母妃還記得,你八歲那年冬日,謝氏邀母妃去御花園遊湖……”

“她故意支使婢女將母妃絆倒,母妃眼睜睜看著乳母‘不小心’將你摔進湖中。”

“那年冬日特別冷,湖上雖未結冰,水中卻凝了許多的冰渣子,你連哭喊聲都沒有發出幾句,便被凍的昏死過去。”

“若不是當時先皇后恰巧路過,母妃就永遠失去你了。”

想起舊事,沈昭眼角也紅了。

許貴妃嘆了一聲,“我們母子二人所受的苦是因先皇后不理事,可救了我們母子一命的也是先皇后。”

“所以母妃告誡你,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母子二人不能親自對沈敬下手,他雖然沒有半點遺傳到先皇后的德性,但終究是先皇后唯一的兒子。”

提起先皇后,許貴妃對她是又敬又恨。

不過這麼多年,萬般情緒都已經淡了。

沈昭起身,作勢跪下,“母妃教訓的是,這次是兒子魯莽了,行事前未曾同母妃商量。”

許貴妃連忙伸手扶住他,“跪下做什麼,母妃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事已至此,待大皇子被流放那日,你去送送他吧。”

沈昭順從的應了聲,“是,母妃,兒子明白了。”

許貴妃操勞了一日,臉上已經露出疲態,沈昭便道:“母妃早些歇息,兒子也要趕在宮門下鑰前出宮。”

許貴妃伸手揉了揉額角,點頭,“去吧。”

“兒子告退。”沈昭退了幾步轉身離開,沒走幾步,又聽見許貴妃幽幽的嗓音。

“昭兒,你要分清楚,你真正的對手是誰,明白嗎?”

沈昭腳步一頓,原本清明澄澈的眼神頓時變得晦暗。

他的對手……

一直都是同他一樣藏拙至今的二皇子沈瀾。

——

鎮南王府,容氏總算展露笑顏,沈敬被貶為庶人,不日就要流放千里,她心裡的那塊一直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