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風攜來秋日的涼意,小徑之上寥無人跡,銀杏葉堆在路邊,黃燦燦地若一地碎金。

行舟的身影出現在小徑上時,便宛若踏著一地的碎金而行。

不過,他的腳步很有些匆忙,一路快步走到傅庚的身後才停了下來,低低地喚了一聲“老爺”。

傅庚的眼睛仍凝在湖面上,淡聲問:“何事?”

行舟又向前走了兩步,將一張折得極小的便箋交予了傅庚,復又退後幾步,侍立在側。

望著火漆上印著的朵雲形狀,傅庚神色一肅,隨後,一股冷意便從他的身上散發了出來。

以指甲挑開火漆,展箋掃了幾眼,他的臉色變得越發陰沉。

將紙箋隨手浸入水中,待墨跡洇化開來後,傅珺便將之揉成了一團,揣入袖中,旋即便即起了身,看了一眼前方淡淡的斜暉,語聲靜若沉水:“備車,去刑部大牢.”

行舟躬身應諾,轉身退了下去。

蒼煙落照、碧水浮嵐,湖面上氤氳著一層薄薄的霧氣。

傅庚袖起書卷,不緊不慢地離開了湖岸,神情淡然,直若無事一般。

黃昏時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便駛出了平南侯府,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刑部大牢門前。

傅庚步下馬車,仰首看了看西邊的天空。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安德坊高高的坊門上,勾著一抹如血的殘陽。

此刻,那微暈的餘暉正自褪去,天空一片青灰,鉛色的雲朵大片堆積而來。

遠處的朱雀大街方向,上元館酒樓的青瓦與燈籠便嵌在這背景下,極目看去,便如永夜來臨前最後的光亮,叫人生出無限蒼涼。

那個人,便關押在刑部大牢。

傅庚抿緊嘴唇,一手撩袍,一手握緊了手中之物,徑直跨進了牢房的大門。

從天光尚亮之處踏進漆黑的牢房,他被火把的光亮晃了一下。

他微微眯起眼睛,適應了一會這裡的光線。

行舟早已上前遞上了澄黃色的銅腰牌。

那牢頭生了一張和善的圓臉,小眼睛裡卻閃動著精光,一見那枚打造精緻的銅腰牌,他的腰立刻彎得如同倒立的弓弦,臉上浮起了謙卑的笑意。

“不知大人到來,有失迎迓,大人恕罪.”

他一面點頭哈腰地說著,一面將銅牌還給了行舟。

“無罪。

我家老爺不過是來瞧一位故人罷了.”

行舟說道,復又向傅庚的臉上瞥了一眼。

傅庚仍是無甚表情,謫仙般的面容上有著刀刻般的冷峻,燭火之下晦明難辨。

“是,是,卑職這就叫人帶大人過去.”

牢頭恭聲說道,又向傅庚躬了躬身,便揮手招來了一個瘦猴兒般的獄卒,低低地向那獄卒交待了幾句話,便自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