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珺便將身子向椅背上靠了靠,語聲淡然地道:“你方才說,我不知道你在寧波府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你其實說錯了。

你在寧波過得如何,我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

傅珂的面上露出一抹極深的譏意來,一雙眼睛卻是又紅了。

她提高了聲音問道:“四姐姐你真的知道?”

傅珺收起面上的淡笑,一雙烏沉沉的眸子冷冷地凝在傅珂赤紅的雙眼上,語氣寒涼地道:“我自是知道.”

言罷,傅珺又是淡淡一笑,方漫聲道:“我自是知道你在寧波府過的是什麼日子。

你過的日子,是呼奴使婢、插金戴銀的富貴日子。

你過的日子,是出門有車馬侍衛相隨相衛,入府有父親母親相愛相護的安心日子。

你受了委屈會有孃親軟語安慰,你得了歡喜會有幼弟陪你歡笑。

你不必獨自一人離鄉背景去陌生之處生活,更不必獨自一人忍受父離母喪之痛.”

說到這裡,傅珺的目光陡然變得如寒冰一般銳利,直視著傅珂的雙眼問道:“你以為,潑天富貴是從天下掉下來的?你這般錦衣玉食的日子,是無需付出便可輕易到手的?五妹妹,這世上哪有這般容易的事?一步登天的機遇能有幾人得到?若再不付出點代價,老天只怕也看不過去吧?”

隨著傅珺這一連串的問話,傅珂面上的譏誚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法隱藏的憤怒與怨懟。

她張口就想說話,而傅珺卻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

她抬起手來止住了傅珂將要出口的話語,繼續道:“再者說,五妹妹的有些想法也很奇怪。

就因為你所謂的付出與承受多了些,所以旁人便就欠了你的,就該補償於你?憑什麼?就因為別人過得比你好些,就應該答應你的一切要求麼?那是不是那些比你更富貴、更有權勢的人,見了你也要自動將富貴權勢交到你的手上,方是人間正理?五妹妹,你這般唯我獨尊、全天下人都欠著我的想法,是從哪裡來的?便是我平南侯府門第不低,你這般蠻橫的做法卻也有些太過了。

若叫旁人知曉,不只可笑,亦且危險,一旦招來禍事又該如何呢?”

傅珂被傅珺這一番話說得呆住了。

在傅珺開始說話時,她還想抗聲說些什麼。

可傅珺卻在氣勢上完全壓制住了她,一口氣將話全都說完了。

這一刻,傅珺沒有剋制自己的情緒。

那個從前世起就如影隨形的黑暗自我,在此時完全佔據了上風。

她也有委屈,她也有恨意,她的痛苦與憤怒比傅珂還要多。

因為,同樣的生活她經歷了兩次。

她的不甘與憋屈累世而生,足以令人發瘋。

然而,她卻沒有瘋。

她還是照常生活了下去,一點一點將不良的情緒排解掉。

但這卻並不表示,傅珺就得忍受別人在她面前發瘋。

這世上有那麼一些人,總是喜歡將自己所受的痛苦放到無限大,而其所享受的美好與富足卻被完全忽略。

這些人通常還有一個愛好,那就是在無限放大自己痛苦的同時,不去想此間因果,更不會進行客觀的考量,卻總愛將一切歸咎於他人身上。

然後,他們只要去恨便足夠了。

對於這種人,傅珺是從心底裡唾棄的。

所以,她直言不諱地告訴傅珂,她所得的一切,皆是她該得的。

在她享受到富足快樂的生活的同時,她也必須承受隨之而來的風險。

風險越大,收益越高。

鄭氏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麼這條路上的所有一切,她們母女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