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午後,陽光中已經有了一些熱度。

傅珺扶著涉江的手步下馬車,仰首看著平南侯府儀門上雕飾著的金色花紋,微微眯了眯眼。

五年的歲月,並未令這座宏大的府邸有任何變化。

它像是隔絕在了時間之外一般,便連那門上花紋的明暗與角度,亦與傅珺離開之前一模一樣。

傅珺轉眸向四下看去。

入目之處,但見日光灼灼,遍灑在平南侯府的富貴門楣之上,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濃烈的味道,醺人慾醉,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森然之感。

卻不知這華麗的味道中,是富貴氣多一些,還是那經年以來積攢的幽幽怨氣多一些?傅珺無聲地嘆了口氣,轉過眼眸看了看旁邊立著的兩個人。

緊挨在她左手第一個的便是鄭氏,亦即傅珺的新進繼母。

此刻,那鄭氏的一雙眼睛正凝在方下了馬的傅庚身上,便連奶媽抱著睡著的傅璋下了車,亦未叫鄭氏多看一眼。

傅珺循著鄭氏的視線向傅庚身上掃了一眼,心裡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向旁邊看去。

在鄭氏旁邊站著的那個穿櫻粉色對襟薄紗襖兒,下頭繫著嫩黃色折枝蓮細稜裙的少女,便是傅珺的繼妹傅珂。

傅珂此時亦在往四下打量著,神態看上去倒還平靜,唯一雙眉毛卻是低平的,顯示出她此刻心緒的不佳。

等在儀門前的長房與二房兩家人皆已迎了上來。

傅莊一身玄色衣袍,大袖飄飄,較數年前更顯溫煦。

他上前幾步拍了拍傅庚的肩膀,感慨地道:“兩年前渡口一別,至今方見。

三弟瞧來神清氣爽,想是這一路很是順遂.”

傅庭穿著身鴉青色的道袍,瀟瀟灑灑地走上前來拱了拱手,玩笑地道:“傅大人一來真使我侯府蓬蓽生輝哪.”

傅庚便先向二人見禮道:“大哥二哥,別來無恙.”

禮罷又轉向傅庭笑道:“二哥仍是這般愛開玩笑.”

傅庭哈哈一笑,傅莊便溫聲道:“三弟此番回來,我兄弟三人亦可重聚,正是不亦快哉.”

說罷便拉著傅庚的手道:“先去給母親請了安,過後便隨我往前頭去吧。

父親已在品藻堂等了半天了,專候著你去呢.”

傅庚點頭笑道:“一切聽兄長的.”

傅莊溫潤一笑,又向一旁的張氏叮囑道:“我們且先過去,你們坐了軟轎慢慢來.”

張氏柔聲道:“我知曉了.”

又向傅庚笑道:“三爺早些過去吧,老太太可等得急了呢.”

傅庚便向張氏與崔氏打了招呼,兄弟幾個便並肩先往前頭去了。

在這整個過程中,傅庚與鄭氏的視線並無一絲交集。

即便他只需略略轉首,便能看見正切切地望著他的鄭氏。

可是,傅庚的眸光卻根本沒往這個方向來,徑自跟著兩位兄長往儀門內而去。

一旁的崔氏面上便露出絲笑來。

張氏卻是當先走了過來,向鄭氏笑著道:“三弟妹這一路累著了吧?”

鄭氏忙收回一直望向前方的視線,上前見禮道:“大嫂嫂安好,二嫂嫂安好.”

張氏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復又向她面上端詳了兩眼,方柔聲道:“我瞧著三弟妹氣色倒好。

原先還擔心你們這一路舟車勞頓呢.”

說罷又向旁看了看,一眼便看見了清清淡淡立在一旁的傅珺。

一見傅珺,張氏的眸中便飛快地掠過一絲驚豔之色,旋即便又笑道:“這是四丫頭吧。

可真是長了好些,出落成大姑娘了,倒叫大伯孃有點不敢相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