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裡的說話聲都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看著傅珺。

傅珺已經被任氏這突如其來的一番搶白說得呆住了。

她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任氏居然當著這一屋子人的面兒指摘起她來。

看著王宓那張甜甜的笑臉,再看看任氏那一臉語重心長的模樣,傅珺的心裡突然便生出了一股濃重的窒息感與倦怠感。

究竟,她還要在這所謂的宅門深院裡,耗費多少時光?人生難得重來,那顆異國的流彈結束了她的前世,卻又予了她更年輕更美好的生命。

而她在做些什麼?她抬頭望向窗外,浩蕩水光、遼遠天際,明媚的陽光在湖面上映出點點金波。

世界如此闊大,而她呢,卻任由自己坐在這裡,跟一個小學三年級女生鬥口,與所謂的宅門貴婦鬥心計。

她是得有多無聊?她真是已經沉浸在這裡頭太久了,久到幾乎忘記了怎樣掙扎,也忘記了她本來的樣子。

傅珺輕輕呼了口氣,將手裡的茶盞向桌上一擱。

那不輕不重地“託”地一聲,在此刻聽來是如此的不合時宜,卻又有種叫人無法言說的味道。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傅珺身上。

此刻,傅珺那雙烏沉沉的眸子裡,正迸出一股凜人的寒冽,直叫人心裡發涼;而她那平素總是收斂著的平淡表情,如今亦變了個樣兒,竟有種令人不敢逼視的光彩。

那一刻,所有人都有一種感覺:這位傅四姑娘像是換了個人。

而此刻的她,才是她真正的模樣。

傅珺根本沒管這滿室裡突然的寂靜。

她自位子上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裙,在眾人的側目中從容行至任氏跟前,款款一禮。

任氏面色微沉,方要開口說些什麼,傅珺卻根本沒給她機會,已經自動直起身來,看也未看她一眼,便自走到了門邊。

沈媽媽沉著臉上前兩步,輕輕推開了雅間的大門。

傅珺行至門口,腳步一頓,回過身來向著滿屋子面色各異的人微微蹲了蹲身,旋即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由頭至尾,傅珺一個字也沒說。

然而,這無聲的一幕,卻像是一個響亮的巴掌,將任氏的臉色煽得幾乎滴血,那藏在袖子裡的手幾乎沒將帕子揉爛。

她再也不曾想到,傅珺居然就這麼明目張膽地下了她的臉,而且還是當著一屋子小輩的面兒。

任氏長這麼大,還從未有過如此刻一般無地自容的感覺。

那張保養得宜的臉由紅變白,由白變青,牙齒幾乎咬出聲來。

傅珺根本就沒去想任氏的臉色。

所謂的臉面,不就是你有我有大家有麼?既然任氏與王宓不想給傅珺臉面,那傅珺也只好不給她們臉了。

這是多麼簡單的道理,傅珺真後悔自己現在才想明白。

往後別說任氏了,就是天皇老子的臉,她也照打不誤。

帶著莫名的輕鬆之感,傅珺意態閒適地下了樓。

直到走出茶樓的大門,一旁的沈媽媽才道:“姑娘今兒做得好。

沒墮了我們侯府的名聲,也不枉太太的教養。

她們也欺人太甚了.”

說著便狠狠啐了一口道:“什麼東西,也敢跟姑娘弄這些花樣兒.”

傅珺聽她氣得聲音都發抖了,想是忍了許久,便笑著拉了她的衣袖道:“那是呀,有媽媽在身邊兒給我撐腰呢,管他是誰也要叫他沒臉.”

青蔓便“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道:“姑娘您沒看大舅太太的臉色,婢子可算瞧著了。

往常總聽人說誰誰的臉像開了染料坊似的,今兒婢子看著呀,大舅太太臉上開的這染料坊,那可絕對不是小門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