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著張氏的底氣,在傅珺的這一席話裡,終是化作了飛煙。

“娘娘真是……聰明.”

平板無波的話語聲響起,沉寂而單調。

語罷,張氏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她確實是自大了。

她救了素雲的命,給了巧雲盡享獨寵的尊榮,更令朝雲成了傅庭心尖上的人。

然而她卻忘了,人心,最難掌握。

她能掌得了一時,卻掌不了一世。

而她多年來依靠掌控人心佈下的局面,讓她產生了錯覺,自以為萬無一失,卻不料最終仍是一招錯,滿盤皆落索。

這滋味,實在是難耐得緊。

西風掠過蕭瑟的庭院,樹葉“嘩啦”作響,青磚牆上的那一抹斜暉,顏色越發地黯淡。

暮色漸湧,空氣裡瀰漫著秋日荒草的氣息。

張氏的身子動了動。

站了這麼久,她全身都有些發麻了,她想要換個姿勢。

可是,她的腳卻重得如同灌了鉛,半步也挪不動。

風過枯葉,秋盡冬來。

那一刻,張氏驀地醒覺,她生命裡的冬天,原來早就來到了,可笑她還以為一切在握,妄想扳回局面。

“娘娘……想要怎麼做?”

微有些滯澀的聲線,砂子似地硌著人的耳膜。

傅珺轉首,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沒有做無謂的困獸猶鬥,更不去逞一時口舌之利,此刻的張氏雖滿身頹敗,頭腦卻仍舊十分清醒,問出來的問題亦是直指核心,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這確實是她所熟悉的那個大伯孃,即便是輸,也能夠輸得不那麼難看。

“大伯孃,自請下堂罷.”

傅珺轉開視線,背向而立,微涼的話語散落於風中,寒意砭骨。

張氏猛地抬起頭來,蒼白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

“您謀害祖母的證據,還有您打算半路截殺祖母與二伯孃的證據,我已經給大哥哥、二哥哥還有二姐姐都送了一份過去.”

傅珺續道,語氣平靜無波,“此時此刻,想必張閣老也從我爹那裡知曉了事情的始末,他應該會為您安排一處庵堂,您可以在那裡清修.”

張氏木然地看著傅珺,指甲早已刺破了手掌,掌心裡有了粘膩的溼意。

庵堂清修,那她這後半輩子便再也沒指望了,活著也不過行屍走肉罷了。

倒不如一刀殺了她,也好過受這些零碎折磨。

她攥著一掌微腥的粘膩,看向傅珺的眼神漸漸變得怨毒,須臾又淡去。

既然前路已被完全堵死,那麼,她也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如此倒也簡單。

她並不怕死。

早在與孃家阿兄定下計謀時,她便已做好了死的準備。

不過,她是不會白白去死的,她會用盡一切辦法,讓她的孩子們記住這仇恨,記住傅氏宗族欠他們的一切!她做不到的,自會由她的子子孫孫替她做到!那一刻,張氏的神情變得絕決,抿緊的唇線有若刀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