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雪片於天地間飄灑,將錦暉堂裡板正的黛瓦青牆,也化出了幾分水墨江南的氣韻來。
闔府上下皆在這天煥然一新,人人皆著了新衣,那柱上貼的聯對,門上油的桃符,燈籠裡燃的紅燭,亦皆是新的,很有種新年將至、氣象一新的感覺。
宋夫人並未食言,還真請了一支坤班兒小戲兒來,便在錦暉堂前搭起戲臺,懸了大紅的燈籠,又燒了兒臂粗的紅燭,將整個四進院子照得雪亮。
王襄的兩個兄弟亦攜家帶口,男在前院兒,女在後院兒,將府裡擠得滿滿當當的,一家子過起了節。
宋夫人年歲大了,頗喜人多熱鬧,此刻見眾多親朋在側,那臉上的笑便沒停過,又叫王寧與王宓坐在她跟前,一個篩酒,一個揀果子,與孫女兒說笑不止。
那姜氏姐妹今日也打扮得花團錦簇,頭上皆戴著簇新的絹花兒。
姜嫣穿著茜草色的襖裙,姜姒則是真紅色的長褙子,姐妹二人收拾得十分鮮亮,亦跟在宋夫人跟前湊趣說笑。
若有那不知情的,定會以為這兩個是宋夫人的孫女兒。
傅珺不在這熱鬧的中心。
她揀了個稍遠些的位置,手裡拈著個如意果兒,時而便咬上一口,權且為自己找個事情做。
一面打量著周遭的人與物,一面有一搭無一搭地聽著臺上戲文咿呀。
此時,那臺上正演著一出《春草報花名》的戲,說的是個叫春草的小丫頭外出踏青看花,偶遇著花神下凡,化作個黑麵粗漢與她賭花名兒的故事。
這戲文聽的便是個口齒,那扮作春草的小旦扮相俏麗甜美、聲韻甜糯清爽,開聲吐口真如那黃鸝輕囀一般。
這還不算什麼,最叫人稀奇的是那扮作花神的大花面,卻是個叫做寄蝶兒的小姑娘,才只得六歲,站在那裡比小旦足矮了一個頭。
她的一身行頭皆是定製的,唯髯口嫌大了些,直掛在腰間,瞧來頗為滑稽,一亮相底下便齊齊笑了起來。
這寄碟兒雖年幼,那身段口齒卻十分工整,手眼身法步一處不錯,開口數花名兒時,那一字一句便如滾珠兒一般,皆落在那板眼兒上,更兼童音稚嫩,底下的女眷們便又是笑又是叫好的,十分熱鬧。
待一齣戲唱罷,宋夫人便專門賞了這寄蝶兒一串銅錢,又叫人領了她過來說話。
這小丫頭雖年幼,倒是見過幾分世面的,見禮問好不慌不忙,宋夫人瞧著更是稀奇,便問她道:“幾歲了?是哪裡人?家裡還有何人?”
那寄蝶兒便道:“回老太太的話,奴今年六歲了,原是福州人,家裡的事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