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因流風生得著實美貌,王氏不敢叫她往外多走動,亦是因著流風的性格太過於綿軟,被人欺負了也只會忍氣吞聲。
王氏與她也算打小兒相伴,十分憐惜她的身世,又知道她從來就是個老實的,因此便一直護著她。
可是,王氏的迴護,並未讓流風免去災禍。
四年前的“月餅事件”便將流風牽扯了進去。
雖然最後在傅珺的干預下,流風免去了這場是非。
但她的美貌卻終是成為了別人眼中的把柄,甚至就連沈媽媽都曾對流風動過念,想要將她留在傅庚身邊以留住傅庚的心。
傅珺知道,她不該遷怒於任何人。
王氏的離逝是一場陰謀,與流風無關,沈媽媽的想法更是這個時代人們的普遍想法。
可即便如此,在心底深處,傅珺對流風始終無法懷有王氏那般的關懷。
她將流風留在身邊,予她一等丫鬟的份例,卻基本上不叫她管任何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防備流風。
雖然前警察的直覺一再告訴她,流風對傅庚並無他念。
可是,傅珺的感情卻讓她根本無法回應理智給出的判斷。
她不希望流風留在京城,因為那很可能會讓流風最終成為沈媽媽用來留住傅庚的籌碼。
而同時,她也從來沒想過給流風尋一條出路。
像懷素與迴雪、涉江她們,甚至青蔓、青蕪這幾年紀尚小的丫鬟,傅珺都曾想過要給她們找一個好的歸宿,讓她們得到幸福快樂的人生。
可對流風,傅珺卻沒有任何想法。
或者說,沒有任何好的想法,卻往往有些陰暗的念頭。
比如,明知未央對流風懷有敵意,傅珺卻總是有意無意地帶流風往玄機室這裡來。
似乎唯有眼見著流風過得不快樂,她才能心下稍安。
抑或傅珺是希望用流風的不快樂,來平衡因王氏的離逝而生出的種種悔恨?傅珺真的不知道。
此刻,眼見著流風在未央的眼風之下,微有些怯懦地垂下頭去,傅珺的心裡竟有著一絲隱約的快意。
她一面痛恨並唾棄著自己的感受,一面卻又覺得,即便流風沒有做過任何事,可僅僅就因她的美貌所引發的那些陰差陽錯,她所受的這些便是該當的。
而這樣的情感,就像是傅珺對傅庚的感情。
拋去一切光鮮的華麗的外表,撕扯開心靈深處的那道傷口,在傅珺的靈魂深處,她其實是深深地希望著,傅庚這一生都不要得到幸福的。
他必須用餘生的一切痛苦,才能彌補因他而造成的可怕後果。
可是,這樣便能讓自己變得快樂了麼?傅珺搖了搖頭,將手中的那本《十論》抱緊了一些。
她很清楚,越是如此,她便越不會快樂。
她只會更加沉淪下去,沉入自己為自己造成的旋渦裡。
而她傅珺也不應該成為那樣的一種人,永遠活在自己的陰暗裡,連旁人的光明也要奪去。
前世的她不也是這樣的麼?一直陰暗著、怨恨著、憤怒著。
當她彌留在異國冰冷堅硬的大地上時,她其實是後悔的。
她錯過了太多生命中美好的事物,卻將一生只專注於痛苦這一件事,這是最傻最不值當的選擇。
傅珺的心底,悄然劃過一陣細微而尖銳的疼痛,那層層包裹著的硬殼,便在這疼痛中慢慢開裂,一些微弱的但卻又是明亮的東西,漸漸地滲進心田。
她猛地抬起頭來,望著眼前的這間書室。
明窗淨几、涼風碧樹,紙張的香氣與盈袖的花香纏繞在一處,格外叫人舒爽。
那站在書架前搬動的,是殷勤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