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豆漿攤兒攏共就四張桌子,迴雪掃眼看去,卻見另外三張桌子皆坐著人,有夫妻兩個帶著幾個孩子的,也有幾個女孩子一起的,還有一對看著很不起眼的中年夫妻,皆是普通百姓。

傅珺這幾個人一走過來,衣著又華貴,又是小廝又是丫鬟的的服侍著,一看便非常人。

在普遍敬畏富人或貴人的本朝,她們這一行人身上已經打上了“惹不起”的烙印。

那幾桌人哪裡敢多看,連說話聲都壓低了些。

那先來的圓臉僕婦便去了前頭,不多時便捧了兩碗熱氣騰騰的漿子過來,那香甜的味道直往人鼻子裡鑽。

迴雪接過其中一碗,先向包袱裡取了個小銀勺出來,舀了一口嚐了嚐,見並無異樣,這才捧到傅珺跟前。

涉江便又拿出一根錦紅瑪瑙的小調羹出來,傅珺這才喝上了豆漿。

還別說,這豆漿香滑甜美,豆香濃郁,十分美味。

傅珺剛喝了兩口,忽聽那小廝“哎喲”大叫了一聲,她扭頭看去,卻見那小廝不知怎地突然便摔倒在地,跌了個狗啃泥,樣子十分滑稽。

旁座的幾個女孩子便笑了起來。

那小廝因穿得多,掙扎了好一會才起來,臊得滿臉通紅,站起來連衣服上的灰都沒來得及拍,一溜煙兒地便跑了。

迴雪便向那小廝的背影啐了一口,恨恨地道:“該,饞嘴貓兒似的,跌的可不就是你.”

說罷又撐不住笑了起來,涉江亦是搖頭不語。

這不過是個小插曲,傅珺亦未多想,轉首繼續喝她的豆漿。

可是,老天看來是不想叫她好好喝豆漿。

她這裡又是才喝了幾口,忽見上元館那個方向的人潮一陣騷動,遠遠地便聽得有人喊“打起來了”,“有人墜樓了”。

眾人皆是一驚,坐著的便站起身來向那邊看,而那些在小攤周圍的人便皆往上元館那邊湧了過去,一時間幾股人流撞在一處,互相推擠著,豆漿攤也被波及了。

涉江與迴雪被那人流帶著擠了兩下,不由自主地便離了傅珺的桌子,好在那圓臉僕婦還在,雖也抬頭往那邊看著,人卻仍站在傅珺身邊。

說來也真是不巧,不知是誰跑過傅珺身邊,一下便將她的豆漿給帶到了地上,所幸那碗挺結實的,不曾打破,周圍又嘈雜,並沒人聽見聲音。

傅珺便俯身拾起碗來,見那碗裡的豆漿潑出去了大半,只留了一個底子。

傅珺不由嘆了口氣,將碗擱在桌上,那圓臉僕婦此時恰回過頭來,見傅珺碗裡的豆漿已經見了底,便笑道:“姑娘看來愛喝這漿子呢,這麼快便喝完了.”

傅珺沒說話,卻在心中自嘲道:一個侯府的姑娘,連喝碗豆漿都不得安生。

從看到豆漿攤兒起直到現在,就沒一刻是順心的,說出去誰會信?想到這裡,傅珺又覺得有些好笑起來,她掩口欲笑,誰想這一張口,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呵欠,隨後一股倦意便襲了上來。

這又是怎麼了?難道是前兩天缺覺所以現在犯了困?傅珺心下奇怪,抬頭向四周看了一眼。

卻見涉江與迴雪便在前頭不遠的地方,正奮力地往這邊擠。

傅珺便想要站起來去迎一迎她們,誰料人還沒離凳子,腳下便是一軟。

那圓臉的媽媽忙將傅珺扶穩了,笑問道:“姑娘是腳滑了麼?”

傅珺此時心下萬分驚訝,她抬起頭想要說話,卻突然發現,她竟然發不出一點聲音來,嗓子眼兒裡火辣辣地疼,而那股倦意卻是越來越濃。

眼前的景物漸漸地開始走形,桌子在轉、豆漿攤上的青布幡在轉,一切都在緩慢地旋轉著,拉長著,扭曲著。

傅珺覺得眼皮發沉,意識也在逐漸渙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