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與崔氏認出那玉牌是平南侯身上常配的那一塊,此刻李娘子執此玉牌,便是有若平南侯親臨。

她二人忙起身肅立,垂首靜聽。

李娘子便正了正面色,沉聲道:“侯爺說,二位太太管家辛苦了,他一向是知道的。

但只我們平南侯府上沐天恩,忝列本朝勳貴之家,便應知家無小事、言無微語。

家中人等一言一行,皆是我侯府的臉面,萬不可輕忽了去。

雖侯府不敢與那些世族大家相提並論,卻亦應謹遵聖人教誨,前堂需明、後宅需清,但有那媚主惑上的小人,不論是誰,一律打出府去。

還望二位太太肅清後宅,莫叫侯府聲名毀於小人之手。

今日之事,不可再有。

慎之戒之.”

一番話說罷,花廳內外一片寂靜,張氏與崔氏皆面向玉牌,垂首低聲道:“媳婦謹遵教誨.”

李娘子亦躬身道:“奴婢僭越了,還請二位太太恕罪.”

張氏與崔氏皆稱不敢,恭恭敬敬地送走了李娘子。

待回身時,二人皆是面含憂色,只是那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情感,卻是各不相同了。

崔氏所憂者不外乎侯夫人。

這一次平南侯直接插手後宅之事,明顯是對侯夫人不滿。

侯夫人是二房在府中最大的後盾,對她這個兒媳亦是從不曾加一語於身,真真是個極好的婆母。

而今侯夫人受挫,卻不知會不會影響到二房,這讓她微感焦慮。

而張氏所憂者,卻是另外一件事了。

不過,她相信她可以處理得很好。

在她的手上,再壞的局面也有盤活的時候。

而再想想今天發生的事,張氏心中未始沒有幾分快意。

侯爺方才的那一番話可不輕,算得上是很重的訓戒了。

不過,這話明著是訓戒張氏與崔氏,暗裡被狠狠下了臉的,卻絕不是她們。

想到此,張氏與劉媽媽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笑意。

***********************分割線********************“啪”,一隻汝窯青瓷茶盅狠狠地摜在榮萱堂正房的地面上,傾刻間便碎成了幾片。

侯夫人猶未解氣,抓起茶几上的小花瓶再度砸了下去,又是“啪”的一聲脆響,花瓶裡的水濺溼了青磚地面。

“夫人仔細手.”

於媽媽忙上前勸阻,又喚小丫頭過來收拾。

侯夫人喘息地扶著椅子,一張臉已是氣得扭曲了起來,嘶聲道:“他就這麼下我的臉!他就這麼下我的臉!”

說罷她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面上筋凸眼赤、五官猙獰,看上去極為駭人。

於媽媽揮退小丫頭,上前扶住了侯夫人,低聲安慰道:“夫人息怒,莫要氣壞了身子.”

“他巴不得氣死了我,他才好稱心!”

侯夫人怒道,一面就著於媽媽的手坐了下來,不住喘息,於媽媽便為她撫背順氣。

這時,忽然便聽廓下有人報:“侯爺來了.”

侯夫人立刻坐直身子,一雙怒火中燒的眸子死死盯著門外漸漸走近的那個高大身影,面上露出濃重的怨毒之色。

卻見重簾之外,平南侯傅敖穿一身玄色錦袍,大步走了進來。

他雖已年過五旬,卻依舊腰背挺直、步履如風,看著倒只像是四十多歲的人。

侯夫人看著平南侯腳下的黑色雲紋錦靴踏過微溼的臺階,一步一步,便像是踏在她的心上,讓她既怒且恨,又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哀涼。

這便是她託付了一生的人,亦是這世間傷她最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