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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心一大清早從朗村趕車回到市裡,她這次回去是要接老公吳清遠回到自己孃家朗村生活。隨著她的短暫離開,家中氛圍比往常輕鬆自在了許多。這些日子,她如同瘟神一般的存在,誰見了她心裡都不舒服。

她自己何嘗感受不到,來自外界和孃家的牴觸情緒,可是她也沒辦法,生活所迫,自身能力有限,不得不調整一家人接下來的生存計劃。如果他們繼續留在市裡,日子和過去的每一天都一樣,一樣的生存艱難,一樣的奔波勞累,一樣的看不到未來和希望。

回村裡這些日子,她發現村裡的生活節奏很慢,每天感覺時間很長。不像在城市裡,生活節奏太快,早晨睜開眼睛就是幹活,不知不覺天就黑了。村裡的生活節奏很慢,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感覺像是四十八個小時。

她在廣州租的那間出租屋,連一扇窗戶都沒有,屋子裡面白天都是黑漆漆的。要不是當初貪圖租金便宜,誰又會住在那種破爛不堪的房子。尤其是到了廣州最難熬的“回南天”,屋子裡面溼溼漉漉的,頓頓必須喝湯才能緩解人體風溼問題。可是,他們家哪有這個條件頓頓喝湯,能一日三餐吃飽了就不錯了。

吳清遠自從雙腿殘疾,長年累月都待在出租屋裡面,不僅身體得不到恢復,心理狀態也每況愈下。都說人居住的房子必須大,必須寬敞。房子越大,心胸才會寬闊。別說吳清遠了,她感覺出租屋越租越小,她的心眼子也越來越小。好在兒子半痴半傻,住在哪裡都一樣,成天嬉皮笑臉的傻樂呵。

每次生活壓得她喘不過氣,她都會想起母親和大哥。要不是他們當初包辦婚姻,讓她走了彎路,說不定現在不止於此。母親當初將學釘金繡的名額給了大哥,要是當初學釘金繡的人是她,現在自己好歹也有一技之長可以傍身。說到底,母親就是這個家裡重男輕女的鼻祖。

她認為,吳清遠的心眼子越來越小,完全是出租屋逼仄幽暗的問題。梁心深愛著吳清遠,完全做到了,不論貧窮富貴,生老病死,不離不棄。她總能給吳清遠的過錯找到各種各樣的理由,如此一來似乎兩全其美,她一邊可以無條件原諒吳清遠,一邊可以滿足自己邏輯自洽。

她與母親說,今天回去明天回來,去市裡把一切收拾好了,欠房東的租金結了,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全部了結就回來。明天叫一輛車,將她這些年在市裡的全部家當都搬回朗村。

雖然出租屋裡面沒有什麼值錢的玩意,起碼都是這些年,她和吳清遠辛苦生活的證據。即便是小到出租屋裡面的碗呀、筷子呀、水杯呀,都是他們共同生活的點點滴滴。

梁心不在的時候,小院子裡面一片和諧。嘉怡覺得,似乎隨著母親暫時離開,連同四周的空氣都比往常清新了許多,小院子裡面的花朵都更加芬芳了許多,吳一峰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似乎也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可愛了。

相反,母親在的時候,她不會表現出對吳一峰的喜歡,因為她不想讓母親得逞。她知道,母親的如意算盤,是想利用弟弟來拉攏她這個姐姐的心。

一時間,張嘉怡不禁苦笑了兩聲,自己從小發憤圖強,目的是希望早日離開朗村,早日出去尋找到母親,當面問問她,是不是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忘了?

她不願意相信,世界上會有母親不要自己的女兒,不願意相信世界上回存在惡毒的母親。她心想,也許母親遭遇了生活變故,就像偶像劇裡面的爛梗劇情,比如一次意外讓母親的大腦失去了記憶,所以才會離開朗村接近二十年,從未回來看過她一次。

如今,母親就站在她的面前,還和過去一樣自私自利。唯一不同的事,如今母親有了她在乎的人,想要守護的人,她的丈夫吳清遠,她的兒子吳一峰。

自從端午節那天見到母親,她過往的精神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