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所有的師兄師姐都拋在了身後。

但人生不似修道,不會因為他天賦過人而永遠一帆風順。

十四歲那年,師父死了。

他是受真氣侵蝕而死的。

那天,師父將林守溪叫來房間,將自己的手腕給他看。

蒼老的手腕上,赫然有條黑紫色的條紋,宛若吸血蟲趴在下面。

“我要死了.”

師父平靜地說。

“我……能做些什麼嗎?”

林守溪感到傷心。

“守溪,你是我傾注了最多心血的弟子,今天讓你來,也是想最後教你一些東西.”

師父看著他,語重心長地說。

林守溪原本以為師父要將壓箱底的本事教給他,可是沒有,師父只是在他面前,讓他眼睜睜地看著黑紫色的真氣一點點將這個這副身軀侵蝕,吞沒。

面板被黑紫色的血絲佔據,內部的骨頭被融化,身軀像是失去了承重柱的房子,褶皺垮塌,扭曲得不成人形。

那是腐朽的惡鬼在他體內甦醒,一點點將他代替。

林守溪今日才發現,師父原來已經這般老了。

他拔出劍想要幫師父了斷,師父一邊咯咯地慘哼,一邊用力搖頭。

皮包裹著腐爛生瘡的血肉,黏膩的腥臭的刺激難聞,老人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支撐了不知多久,天漸漸黑了下來,啪得一聲異響,那是眼珠從臉上滾落,砸碎在地的聲音。

最後的慘叫隨之響起,詭異如妖。

林守溪跪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臉,滿手皆是淚水。

他取來師父的佩劍,這是魔宗宗主代代相傳的佩劍,名為‘死證’,這個劍名不太吉利,透著必死之志。

他以劍劃過自己的掌心。

“邪龍轉生為人,口銜逆鱗,為禍蒼生……師父,小時候你相信我,現在我也不會讓你失望.”

林守溪對著那道幾可見骨的血痕發誓:“總有一日,我會祓除一切邪穢,令世間重獲新生.”

……狂風驟雨之中,慕師靖見到林守溪艱難地站了起來。

他從雨中抓回了劍,白瞳黑凰劍經的心法要訣佔據了四肢百骸,奇蹟般將他的傷勢壓了下去!他主動走向那妖魔,劍尖在地面上拖出一條長長的水線。

你就是一切汙穢的源頭啊……林守溪忽然想要發笑。

“你要做什麼?”

慕師靖寒聲問他。

“這就是你們敬奉的神明嗎?”

林守溪答非所問。

“怎……怎麼可能?”

慕師靖心緒慌亂。

這裡是死城,是一切真氣的中心,這個可怖的妖物身上,亦有著充沛到令人作嘔的真氣,可……可是,神明怎麼可能是這種東西?!“這絕不是神!它是魔,是禍亂一切的妖魔,真氣本是神賜之物,純淨無垢,是它玷汙了真氣!”

慕師靖語調堅定,紅唇卻在顫抖。

“是魔麼……”林守溪輕笑了一聲,像是譏諷。

他不再說話,轉過身,直視那妖魔的真容,鮮血奪眶而出,淌過蒼白的臉,他逆著風狂奔,揮劍踏步,一躍而起,縱身斬向那尊大魔,劍刃挑起的冷光像一輪碎開的月。

畫面像是定格於此,世界上唯一的同類即將被殺死,慕師靖驀地感到一絲孤獨,他轉身前的冷笑在她耳畔刺耳迴響,她聽懂了。

“是魔啊……”慕師靖也從地上撿回了劍,刃光如鏡,映著她瓷白的臉,“道門傳承至今三百年,皆以除魔衛道為已任,如今魔已至身前,師靖……豈能視而不見?”

少女聲音稚嫩,空靈中透著哀傷與決絕。

道門心訣重新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