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老公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啊!”

病床前,我看著曉明緊閉著雙眼,卻表情有些痛苦,我知道他在經歷什麼。

“這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我也是搞不懂,你們為什麼舉行冥婚啊。他現在不是因為被嚇到了,而是心理承受不住失去親人的打擊,不願意面對現實,也就不會醒過來。”

醫生也很無奈,這種情況只能靠意志力,如果曉明願意接受現實,他自己自然會醒。如果像我想的那樣,他會在回憶中不斷重複著那天冥婚的場景。

是曉明主動提出,要跟我舉辦一場冥婚。

當然,不是普通的冥婚。

半個月前,建設村發生7級地震,村子裡的人無一倖免全部葬身於廢墟之中,得到這個訊息時,曉明和我一樣,都表現出了出奇的鎮定。

我心裡知道,那是一瞬間的悲痛下,大腦的自我保護,這種瞬間的極致悲傷感反而來的風平浪靜,但會隨著時間的發酵,變得洶湧。

我們兩家從小就是鄰居,一起在村子裡長大,一起上學,又一起走出大山去大城市打工。

但我們始終都沒有結婚,我們希望攢夠錢,在城裡買一套大房子,大到可以讓我們雙方的父母都住進去。

但也因此,我們錯失了讓父母參加我們婚禮的機會。

那場冥婚,是給死去的親人們看的。

我還記得那場婚禮,凌晨零點,公雞打鳴,小黑在咆哮,除此之外,臺下一個人都沒有,我們卻在心裡默唸著。

“一拜天地……”

淚水在鞠躬的一瞬間滑落,狠狠的摔在地上,濺起的淚花在空氣中快速結冰。就像地震時的房屋崩塌,破碎了。

我知道沒有人再看這場婚禮,但我也知道,臺下其實坐滿了死去的村民,只是我們看不到他們。

“二拜高堂……”

我和曉明同時轉身,朝著身後的虛無鞠躬,我們想象著彼此的父母們正靜靜的站在那裡,一臉慈愛,眼神滿是幸福。

我的腦海中迴盪著母親常常在我耳邊說的話。

“找男人,肯定要找對你好的,疼你愛你的。吵架沒關係,但如果是你的錯,一定要主動給他臺階下。如果是他的錯,他也必須要主動哄你。兩口子在一起,其實沒什麼對錯,真的分個對錯,也要用一輩子來辯個結果。”

母親是我們村裡小學的語文老師,年輕的時候就很有修養,她的話總是能讓人記憶深刻。

曉明對著身後那一拜,遲遲也沒抬起神來,我知道,他的腦海中也在回想著父母生前的教誨。

“小萱是個好女孩,你可別欺負人家。大城市打拼不容易,你們如果計劃買房,不用把我和你爸算進去。我們老人家一輩子生活在鄉下,不習慣大城市的生活。”

曉明母親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不想自己的兒子有壓力,和大多數父母一樣,他們渴望和兒子兒媳生活在一起,但也會刻意規避,畢竟父母們知道,一種來自親情的“不方便”。

“夫妻對拜……”

我和曉明同時轉身,四目相對時,都已是滿臉淚花。

彎下腰,這一拜,是我們給父母的承諾,我們會幸福下去,生一個可愛的外孫。

但一種心痛也隨之傳來,地震造成的坍塌太過嚴重,山體滑坡導致的碎石堆積更是增加的挖掘的難度。

目前為止。父母以及很多村民的屍骸還沒找到,也無法為他們挖墳立碑……

……

那場冥婚後,曉明就昏迷了。

正如醫生說的,曉明受到的嚴重的心理創傷,這是我沒想到的。我和曉明的心理承受的痛楚是一樣的,沒想到先被悲傷擊垮的卻是他這個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