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裕看著案上裴煜請命的摺子,只覺得心口亂跳,閉了閉眼,往椅子上一靠,嗓音低啞暗沉。
“魏卿,靖國公一事,你有何看法?”
魏同忙站起來,回道:“陛下心中已有決斷,臣不敢妄議。”
周裕冷笑一聲,“你又在朕面前耍滑頭,朕問你,你如實說就是了。”
魏同笑了笑,道:“若是說靖國公意在屯兵謀反,臣是不信的。陛下多年來甚是信重國公爺,想必心裡對這荒謬之言也是不信。靖國公府百年世家,如今又是天子母族,滿門忠烈,忠君百年。臣以為,靖國公之言不假,畢竟,邊疆太平,陛下才能騰出手來處理內政。”
周祺微微點頭。
南奕如今剛剛平息,雖說穆念徽如今接管了穆家軍,但尚不安分。若是把她指婚到京中來,難免引起軒然大波。
還要等一等。
北丹如今由趙佶鎮守,勉強得個太平。若是北丹反撲,難免又是一場惡戰。屆時,距離塞根不到千里的盛京便危矣。
平南洪澇,徐川民亂......
一樁樁事壓在心頭,頓感雜亂無序,令人煩躁。
既然裴煜願意留在鳴江鎮守,不如暫且應了。
日後有變故,總有應對之法。
周祺想到這裡,心裡略穩。
但他沒有開口。
同魏同又商議了幾件事,便笑道:“聽說你家的三郎從桐川回來了?”
魏同聞言,面上浮現一絲笑來,道:“是。家父身子好轉,便讓三郎回來了。”
周裕也跟著露出幾分笑來:“鶴鳴先生沉博絕麗,高風亮節,稱得上鴻儒碩輔。”
魏同露出幾分與有榮焉的笑來,道:“陛下盛讚。家父如今年事已高,臣本想讓他老人家到京都來養病,奈何家父說故土難離,年紀大了,不想來回奔波。年前身子略有些不妥,臣便讓三郎回鄉侍疾。”
周裕點點頭,又隨意問道:“三郎如今認真唸書,去年過了鄉試,待明年春闈一過,一門三進士,說起來也是佳話。三郎也有十七歲了吧?”
魏同長子魏朝往年殿試點中了榜眼,如今在翰林院任編修,剛成親一年,娶的是太常寺少卿海正瑞之女,如今那海氏正身懷有孕,乃是魏家第一個曾孫輩了。
因今年鳴江之戰的緣故,春闈取消了,明年二月貢院大門才會開啟。
若是魏三郎明年中了進士,也算是一門三進士了。
但緣何提起他的年紀?
魏同下意識的想起之前聽見的風聲。
衡陽公主選駙馬一事。
魏同沒有想那麼多。
或許,他心裡也知道,周氏皇族恐怕不會再與魏氏聯姻。
魏同附和了幾句,周祺囑咐了幾件事便讓他退下。
剛出了清養殿,魏同就見夔王在前面走著。
深宮之中,不便大聲喧譁。魏同緊走幾步,跟在周祺的身後出了宮門。
周裕心裡有幾分煩躁,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孫得喜急忙過來幫他按揉著太陽穴。
精神略略舒緩,周祺心裡被裴煜的一道摺子壓得沉甸甸的,有心找人說兩句,恰好孫得喜在跟前,他似是出神道:“你說,朕讓靖國公駐守鳴江,是對還是錯?”
孫得喜後背一緊,猛地竄出一股冷汗來。
他想起了魏錦臨走前塞給他的那個荷包。
微微躬下身子,孫得喜輕聲道:“奴婢連字都不認得一筐,國政大事,奴婢又哪裡懂得?”
周裕不吭聲了,閉著眼睛,似是睡著了。孫得喜手下不停,又替他輕輕按揉著頭皮舒緩精神。不知是過了多久,又聽周祺幽幽道:“朕就怕把他放出去,養的他的心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