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星覺得霍昀打這通電話過來,肯定是要罵她,因為她原本答應中午給他簽了字的調查報告,結果卻放他鴿子。

猶豫幾秒,接起電話:“我是徐子星。”

電話那頭,有翻閱紙張的聲音。

徐子星能想象到,霍昀這會兒肯定還在辦公室,手機放在一邊,開著揚聲器,邊看檔案,邊打電話。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他猛地一問,竟然不是訓斥,徐子星沒料道,噎了下,說:“回香港。”

“回香港?”

“我本來就是做港股IPO的,這次是因為康福碰到安睡丸的案子,深圳所才臨時借調我來救火。”

“讓你回來救火,你倒好,光拱火了。”

電話那頭,翻閱紙張的聲音混合著霍昀的低笑聲。

聽見他笑,徐子星有點恍惚。

他不生氣?

還有心情打電話跟她開玩笑?

不說他本應生氣,就說他這種時薪五位數的保薦人,就不可能打電話跟人閒聊。

肯定是來套她的話。

思及此,徐子星有點瘮得慌,原本癱在後座的身體,緩緩坐正:“我沒想推波助瀾,但是康福在安睡丸事件裡,確實有責。我中午去平臺拉IP了,那些所謂的測評貼,全都是從康福珠海園區內的網路發出。”

電話那頭,霍昀沒說什麼。

徐子星知道辦公室有監聽,他可能不方便說話,心想反正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打算掛了電話:“那先這樣吧,拜拜。”

“你還在珠海?一起吃個飯?”

“我回老家了,在高速上。”

“什麼時候回香港?”

“後天一早。”

“行,注意安全。”

徐子星掛上電話,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她天快亮才到龍城,擔心影響家人休息,行李箱沒敢用拉的,手提著進家門。人剛走進客廳,就聞到一股尿騷味,腳上也踩到黏黏軟軟的東西。

這不正常。

徐子星立刻放下行李箱,開了燈。

眼前這個像垃圾堆的客廳嚇了她一跳。桌上和地上全是零食袋、打包盒;平日裡乾淨亮堂的地磚沾著各種各樣的汙漬。

她立刻就意識到李沅沅出事了,否則家裡不會這麼髒亂。

“媽!媽!”她去敲主臥的房門,“媽!我回來了!”

無人應聲。

李沅沅睡眠淺,一點動靜都能吵醒她,更不說她直接敲門還大聲喊。

徐子星內心越發害怕,直接擰開門鎖。

徐海峰和徐子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沒有李沅沅的身影,她立刻跑去隔壁房間,也沒有。

李沅沅不在家裡!

恐懼感從徐子星的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腳軟了,跌跌撞撞地跑回主臥,搖醒徐海峰:“我媽呢?我媽呢?”

徐海峰皺眉睜眼,睡眼惺忪地說了聲“住院”,然後又翻身睡著。

“我媽為什麼住院?在哪個醫院?”

“問你姑去……她帶去的……”

徐子星立刻給徐海麗打去電話。

原來她到珠海的第二天早上,李沅沅就因為在家暈倒而被送進醫院。

徐子星趕去龍城醫院。

天已大亮,晨光從東邊升起,灑進這座五線小城市陳舊的病房裡。

白色的病床上,李沅沅背對門口,微佝著身子而坐。她望著窗外的陽光,輪廓安寧而祥和。只是再尋常不過的晨光,她卻享受其中。

徐子星從未見過這幅鬆弛的模樣。

她總是緊繃、哀傷、惆悵、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