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上，梁光耀躺下準備入睡時，突然想起傻徒弟阿龍。
下午他在氣頭上，看誰都不順眼，見阿龍把鯉魚繡成了鯽魚，一下子就拉低了裙褂的品質，他當場氣得大發雷霆。
後來阿龍又繡了一對鴛鴦，鴛鴦的身子肥圓壯碩，很像河裡的一對大白鵝，氣得他讓阿龍繡完一百隻鴛鴦才許回家。
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心想阿龍不會這麼老實，當真繡一百隻鴛鴦才敢回家。他又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覺得敦厚老實巴交的阿龍，說不定這會兒真在店裡挑燈刺繡。
梁光耀起身下床，穿衣準備出門，遇見曉丹敷著面膜出來了。
屋子外面清冷的月光照在曉丹的臉上，像一隻女鬼似的，嚇得梁光耀悶聲問了一聲“誰”。曉丹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嚇到了父親，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問父親大半夜這是去哪裡，別真遇見了路上的女鬼。
梁光耀氣得不願搭理她，一個人悻悻地出了門。村裡都是青石磚地，有些地方坑窪不平，白天下了一場雨，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一窪一窪的水坑。
白天倒不覺得踩水窪的聲音有何特別之處，夜晚月黑風高，想起曉丹剛才敷著面膜的臉，慘白慘白的，一點血絲沒有，梁光耀覺得後背毛骨悚然的厲害。
梁光耀一路壯膽來到了裙褂店，看見刻有雕花，木漆斑駁的窗戶透著燈光，傻小子阿龍果然沒回家。梁光耀心想這麼老實的傻孩子，如果不在他店裡學手藝，到了社會上肯定也是要被千錘百煉的毒打。
阿龍今年十七歲，學業不精，也懶得學。阿龍向父親提出要拜師學藝，跟著梁光耀學習釘金繡。阿龍父親想了想，覺得學一門手藝說不定以後能讓阿龍自食其力。
過去那個年代，男人當裁縫當繡娘不太光彩，如今時代已經變了，梁光耀都成了釘金繡的非物質文化的傳承人了。他最近也聽說梁光耀在四處招收學徒，打算繼承他的釘金繡技藝，於是想著碰碰運氣，說不定能給兒子謀出一個生財之道。
無奈，阿龍跟著梁光耀學習了一個星期，梁光耀就勸他回家另謀他業。阿龍苦苦哀求半天，梁光耀見這孩子學習能力不行，但是學習態度不錯，這才同意他留下來再多觀察看看。
有時候看著阿龍笨手笨腳，他心情好的時候心想，花開有季，人生有時。有些花開得早開得豔，有些花開得晚也開得淡。就像他，一輩子製作龍鳳裙褂，人生得勢的時候不多，如今才到了全盛時期。或許，人與花一樣，都是按照自己的時節，急不來也急不得。
可是今天下午，他氣火攻心的時候，這些道理瞬間煙消雲散，只想讓阿龍趕緊滾回家。
梁光耀看著那扇透著光亮的窗戶，突然心生童趣，想著蠱惑一下傻小子阿龍。他悄悄來到店裡，躡手躡腳爬上二樓，聽見剪刀在綢緞上劃開的聲音，聽見布料嘶嘶碎響，發現阿龍正在偷偷製作裙褂。
梁光耀心裡窩火，還沒學會走路，傻小子就想著跑了。他大聲怒斥一聲，嚇得阿龍蹲在地上哭爹喊娘。
“閉嘴！”
阿龍這才發現是師父，嚇得趕緊護住那件裙褂，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等待師父劈頭蓋臉一頓訓斥或是打罵。
梁光耀走近，強大的氣場讓阿龍嚇出了尿意，“師父，我......我錯了。”
“鬆開！”
阿龍乖乖鬆開，梁光耀戴上老花鏡看向那件裙褂，看見阿龍小心翼翼沿著粉線剪裁的痕跡。看見紅色的綢緞中央繡著一對金色龍鳳，在祥雲中呼之欲出，驚道：“這是你繡的？”
“嗯！”阿龍怯生生地回道。
梁光耀笑了：“臭小子，可以啊，白天怎麼把鯉魚繡成鯽魚了？龍也被你繡成了蛇？”
阿龍悶著頭，怯生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