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姨準備的供品是點心與鮮果,還有一壺酒。鮮果與素酒也就罷了,那一道道點心精緻絕倫,足可見做它們的人的用心。

辛柚在琳琅滿目的糕點中看到了酥油鮑螺,這是孃親最喜歡吃的點心。只可惜牛乳不易儲存,在山谷中並不常吃。

“娘娘,奴婢來看您了。”桂姨以額貼地,低聲喃喃。

一滴滴淚順著臉頰淌下,流到冷冰冰的地面上,明明還沒到天冷的時候,寒氣卻衝進了人心窩裡。

辛柚沉默陪在一旁,眼角也不由溼了。

許久後,桂姨起身,請辛柚帶她去祭拜其他人。

十多具黑棺擺在另一處大殿裡,雖有人守著,殿中卻靜悄悄的。

桂姨流著淚祭拜完,幾次握拳又鬆開,才終於鼓足勇氣問出來:“辛公子,不知哪個是長夏的棺?長夏是奴婢的親妹妹。”

長夏便是夏姨的名字。

辛柚沉默了好一陣,輕聲道:“分不清了。”

她當時面對鉅變,除了把孃親淺淺埋葬,實在無力一一埋葬其他長輩。

桂姨其實有這個心理準備,只是一具具棺槨給了她一絲希冀,聽了辛木的話眼淚簌簌落下來。

辛柚說不出其他安慰的話來,抿了抿唇:“抱歉。”

“公子別這麼說。”桂姨擦了擦眼淚,強擠出一絲笑,“這樣也挺好……長夏她最喜歡熱鬧,大家都在一起她肯定開心的……”

辛柚忍不住伸出手,握住桂姨的手。

婦人曾經的纖纖素手因為歲月變得粗糙發硬,但依然能做出令人垂涎的吃食,是辛柚眷戀的屬於家的美味。

“桂姨。”

桂姨渾身一震,脫口而出:“公子喊奴婢什麼?”

“我聽夏姨說過她有一個姐姐,我應該叫桂姨。”

“長夏說的麼……”桂姨的淚又忍不住流出來。

一道身影走進來,辛柚眼神微動。

桂姨順著她目光轉頭,看到了賀清宵。

“侯爺,您怎麼來了?”

“我來祭拜皇后娘娘,想著桂姨會在這裡。”賀清宵說著,看向辛柚。

“賀大人。”

“辛待詔節哀。破廟中那件事的後續,我想和你說一下。”

桂姨一聽二人要談正事,忙告辭離開。

賀清宵沒有急著與辛柚說話,而是恭恭敬敬給夏姨等人上了三炷香。

辛柚帶他去了與白將軍敘過話的那間花廳,打發奉茶的人退下。

賀清宵沒有動擺在面前的茶水,斟酌了一下道:“鄧閣老認罪了。”

“這麼快?”

賀清宵嘴角微勾:“他這樣地位的人,養尊處優慣了,面對三法司的審問或許還能閉緊嘴巴,進了錦麟衛能捱過三鞭就算毅力驚人了。”

很多人都以為面對酷刑能做到視死如歸,實際上真能挺過的寥寥無幾,所以那些寧死不屈的人才難能可貴,成了有名或無名的英雄。

“他怎麼說?”

“他說你的存在早晚會引起社稷震動,除去才能保大夏長久安穩。”

辛柚冷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夏是他家的。”

賀清宵默了默道:“大夏若是他家的,他就不會這麼想了。”

“那這案子很快就會結了嗎?”

賀清宵搖頭:“恰恰相反,這才是剛開始。今上之前讓我調查一些老臣,十幾年過來與這些老臣扯上關係的人不知凡幾,如今鄧閣老被抓,正是梳理整頓的時機……”

賀清宵說得委婉,實際上興元帝已經暗示過他把能收拾的收拾了,罷官的罷官,殺頭的殺頭。

辛柚何等聰敏,聽罷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