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分,夕陽餘暉落在秀容郡郡府中。爾朱榮令侍者給自己和子侄準備晚膳。
也許是受到生存環境影響,導致胡人習俗和漢人不同,漢家名門講究精細、雅觀;胡人粗糙大氣、喜歡熱鬧。他們穿衣不避大紅大紫、器皿不厭鑲金嵌玉,“細緻、清高、窮講究”等論調通通與胡人無關。
不時,侍者將食物一一端上。
酒器刻有閃電形象、飾以珠玉的金爵,鼓鼓囊囊的牛皮袋裝滿了酒漿。而菜餚只有兩道,一道是水煮牛骨湯,另一道還得四幾名漢子才能端上來,只因那是兩隻烤得金黃的烤全羊。
烤全羊跪在大盤內,身下的“草”和“砂石”分明就是野蔥和野菜、煮熟的蘑菇,賞心悅目之餘還能當配菜。
孩子代表未來,而這年代的孩童夭折率極高,年紀最小孩子理所當然更受長輩疼愛一些。
爾朱榮作為爾朱家長輩,自然是分肉的人。他拔出匕首,在一塊潔白毛巾上擦了擦,起身上前切下一塊最肥厚豐腴的烤肉放在盤子上,使人遞給和三子爾朱文殊;之後又一塊塊的使人依次遞給族侄爾朱兆、次子爾朱叉羅、長子爾朱菩提、侄子爾朱天光……
最後留給自己的,反而是肉少的一塊。
爾朱榮拾起一根羊排啃了一口,便放在盤子裡,接著拿起酒爵,將爵中奶酒一飲而盡。
他的目光看向下首爾朱天光。見其手拿一紮信箋,一一觀看,目光還不時的閃爍著懾人光彩,心中賊不是滋味。
那信箋是夫人所寫,這也罷了,關鍵還附上是衛鉉的建議。
爾朱榮子多女少,最疼愛的孩子便是長女爾朱英娥。他也知道救了女兒、侄子的衛鉉,所以從重賞賜。可是從夫人信箋上看,他那異常叛逆的女兒似乎奉衛鉉的話為金科玉律,現下說話全部離不開衛鉉。
此等資訊,令他賊‘他麼的’氣憤、難受。
爾朱榮屏退左右,將爵中酒一飲而盡,目光掠過啃肉的子侄,定在下首的爾朱天光身上,見其將厚厚的信箋放到一邊,問道:“如何?”
爾朱天光放下信箋,答道:“叔父,這樣的見識已不在一般幕僚之內,也非名門子弟所能說。”
他之所讀,正是衛鉉親筆所寫的“建議”。其內容實際上沒有稀奇之處,關鍵他能想人之所想不到,竟然在現行之策的基礎上,提出諸多了不足,使人讀之,大有豁開朗之感。
信中所寫內容看似平平淡淡、平平常常;可是大魏王朝現行軍政之制,堪稱集前賢和當世智者之所長,要想更進一步,幾乎是難如登天。然而衛鉉思維開闊,打破了時代的禁錮,竟然從大家都說好的軍制之中抓出一大堆弊病,這份心智著實了不起。
“漢家自古出人才,的確比我契胡強了許多。待他來到秀容,倒是要稱他有幾斤幾兩。”爾朱榮年少時崇尚武力、不喜漢家學術經義,但是接任酋長以來,越來越明白學術的重要、越來越注重學術,並不希望麾下將領盡是些蠻勇而不識書的莽夫,對自家子侄的教育更是從嚴以治。但是人才的不像一年一熟的莊稼,需要花費大量金錢和時間去撫育,所以至今成效寥寥。
他的言語神態之間都透出一股豔羨,繼而又說道:“有些說法雖是不切實際、不符時宜,卻提到關要之處。現下不能施行,日後則不然了。”
說著,神情凝重的向爾朱天光叮囑道:“我們受制於名門世家、尚未做到一言九鼎。未免他人察覺、戒備,便止於此吧。切勿傳出。”
“喏!”爾朱天光也知道信中一些說道利於爾朱家掌控四州軍政、長遠未來,但是太過驚世駭俗了,自然不敢絲毫馬虎。他猶豫半晌,問道:“叔父,據說阿妹與衛鉉交好,要不要稍作警告?”
叔父曾想把爾朱英娥送入皇宮,使其為爾朱家謀取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