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盆地”是一個周圍環山、東部有缺口的斷陷盆地,呈北東—南西向展布,盆地周圍山麓地帶普遍是洪積扇組合的山麓傾斜平原。代郡至桑乾郡一帶的桑乾河兩岸是盆地中心,地面寬廣平坦,不時出現一座座叢林茂盛的低緩的丘陵。

盆地中心土地肥沃、水源充沛、交通便利。這種得天獨厚的天然條件也讓此地成為“大同盆地”人口稠密的產糧重地。然而“六鎮之亂”爆發以來,卻使此地慘遭重創,再也看不到往日的繁華熱鬧。

坐落在桑乾水北岸的桑乾城充滿了肅殺的氛圍,再也沒有曾經的繁華喧鬧、人煙阜勝。城內街道除了一隊隊擦肩而過的斛律軍巡哨,看不到一個百姓;在寬闊筆直街道兩旁,到處是隨便丟棄、沒有收拾和掩埋的屍首。

臨街店鋪的大門全部被暴力破開,從街上透過洞開的大門可以看到貨架和貨櫃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在貨架和貨櫃上面、兩旁,還有一具具血跡乾涸的屍首。而這些屍首,很顯然就是各個店鋪的東主和“博士”(夥計),只因他們想要保護財物,所以被兇徒一一殺死。

偶爾,還有女子尖叫聲和慘叫聲從民宅傳來。

這些喪盡天良的行為,無疑是斛律軍所為。

軍隊裡的一些士兵原本就是好吃懶做、爭強好勝的地痞流氓;原本就是一些為非作歹、禍害鄉里的土匪大盜。而這種長著人樣、說著人話的人形牲畜,哪有軍紀可言?

他們之所以加入“義軍”,當然不是為了所謂的大義,而是想要在亂中謀財、謀色……順便,再過一把殺戮癮;如果斛律洛陽成就大事,還能當上高高在上的將官。但是現實卻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戰爭、什麼叫做戰爭的殘酷。

現如今,斛律軍大勢已去,城外的四面八方又是士氣如虹爾朱軍士兵,使得他們如同甕中之鱉一般;再加上各級將官驚惶失措,對軍隊不作絲毫管束,所以他們經過短暫的恐懼過後,骨子裡的獸性迅速復甦,想要在臨死前“瀟灑”一回。

人皆此心,於是他們成群結隊的闖入民宅,而正規軍隊裡計程車兵受到這些牲畜影響,也跟著加入其中,一起肆無忌憚在城內燒殺搶劫、jiānyín擄掠。

黃昏時分,夕陽西下,剛剛出爐的“大都督”斛律誠單獨一人坐在太守府正堂發呆。

斛律誠是斛律洛陽次子,他父親在世之時,最為重視他的兄長斛律贊,將之當繼承來培養。而無人重視、無人管的斛律誠乾脆放飛自我,變成一個平平無奇、爭強好鬥的紈絝子弟。

面對當前緊張嚴峻的局勢,斛律誠徹底絕望了,看不到一線活命的希望。最為關鍵的是自從他在平齊郡和桑乾郡交界被叱列延慶輕鬆打敗以後,就已經失去作戰勇氣。現如今,他甚至就連率軍出城、殺出重圍的勇氣都沒有。

唯一能做、會做的,就是讓郡守穆元英、大將樓震加強戒備、做好守城的準備。

親兵統領見主將半坐半臥、懨懨欲睡,忍不住出聲勸道:“大都督,城上有穆太守和樓將軍率軍,爾朱軍又沒有攻城;你昨天一夜未眠,要不趁機回房休息一下吧?”

“不必了,我怕自己如果睡下以後,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斛律誠聲音沙啞的說了一句,然後揉了揉雙眼、坐正身子。

他知道爾朱榮一旦發動進攻,必然是雷霆萬鈞之勢,只不過桑乾城堅固高大,又有寬闊的護城河為屏障,單純從軍事上說,遠道而來的爾朱軍很難一舉攻克桑乾城。但是爾朱軍四面圍城,並且用上了日夜騷擾的疲兵之計、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策略,導致城中守軍筋疲力盡、將無鬥志、兵無戰意。如果有人承受不了壓力,獻城投降,那爾朱榮將不戰而勝。

與普通士兵相比,斛律誠最擔心的其實就是穆元英、樓震這種手握重兵的高階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