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昌三年七月二十九日未時初,偏城郡廣武城內外殺聲震天,攻防戰如火如荼。

驀然之間,一顆豆大雨點打在指揮車上的任城王元彝臉上;他抬頭仰望天穹,這才發現天空漆黑如墨、烏雲低垂,轟隆隆的驚雷聲中,一場大暴雨不期而至。

瓢潑大雨中,天地白茫茫一片,視野只有幾丈遠。指揮大軍攻城的元彝眼睛都急紅了。他在兩個時辰前得到訊息,衛鉉為首的上黨軍已經出現在南方,距離他們只有六十多里。一旦上黨軍參戰,攻克廣武縣的大功算誰的?

“該死的廣武城、該死的賀六渾……”想要爭功的元彝心急如焚、怒火滔天。可又攻克不了廣武城,只好謾罵可惡又堅韌的敵軍。

“大王,大雨之下,將士們目不能視。弓弩的弓臂、弓弦也會變軟,射/出的箭矢射程至少少去五分三,對守軍沒有絲毫威脅,我等還是退兵吧。”說話的是北討大都督帳下長史羊深。

羊深字文淵,太山平陽人(山東新泰市),原梁州刺史羊祉次子。他深好讀書、能言名理,以玄學知名;弱冠即入仕,一直任武職。

元彝能夠堅守到現在,羊深功不可沒。

渾身溼透的燕州刺史王椿、燕州都督尉彝、定州都督崔枻從前方退了回來。王椿拱手一禮,朗聲道:“大王,天公不作美,退吧。”

“末將附議。”尉彝、崔枻亦道。

元彝固然不甘心,卻也知道他們是對的;無奈之下,只好下令道:“鳴金收兵。”

“噹噹噹”的清脆聲中,朝廷軍如潮水一般退下。

回到大營中軍,元彝摘下頭盔,用毛巾擦去頭上雨水,迫不及待向羊深問道:“羊長史,衛都督什麼時候抵達廣武?”

羊深看了元彝一眼,緩緩地說道:“大王,據斥候稟報,衛都督沒有來廣武,而是向平原郡沮陽縣進軍……”

王椿、尉彝和衛鉉都有極深矛盾;尤其被衛鉉逼著和爾朱英娥拜把子的尉彝,更是將衛鉉恨之入骨。但是就事論事來說,他倆都承認衛鉉這步棋下得極其精妙。

見元彝一臉茫然,王椿從旁解釋道:“大王,衛都督的戰略目的就是威懾西南的偏城郡廣武縣、東北的上谷郡居庸縣。只要上黨軍佔據沮陽,至少可以為我軍、崔楷軍承擔一半以上的壓力。遊弋在外的杜洛周也不能對我們構成威脅。今之以後,我們的敵人只是城中的尉景、賀六渾軍。”

元彝默然半晌,皺眉問道:“對於衛都督而言,我們的作用是什麼?又能怎樣幫他?”

尉彝說道:“大王,杜賊江河日下、盈不可久。崔楷引一萬五千精兵席捲上谷郡北部,使杜賊上下人心浮動,豈不是天賜我等之功勞?大王手下既有數萬大軍,只需殲滅或纏住城中敵軍,不令其北歸便是幫助衛都督。同時也是大功一件,”

王椿和尉彝是當世名將,大義方面無從挑剔。他們固然和衛鉉有極深矛盾,可是他們深明大義,不僅明白衛鉉戰略意圖,還要說服元彝去配合。

至於個人恩怨,那只是個人恩怨;與大勢、大義毫無關係。過去失去的,今後再與衛鉉一較高低。而此時,他倆都不願拖衛鉉後腿。

“明白了。”元彝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聽了三人之話,也知道立大功的時候即將到來,點了點頭道:“除了殲滅或鎖死城中敵軍,我們還要做些什麼?”

“杜洛周是個聰明人,他明白衛都督意圖,今後定然重點針對。依卑職之見,索性讓崔元獻、常策前去助陣。”羊深頓了頓,加重語氣道:“他倆是衛都督收服的,與我軍格格不入,我們的一些將士甚至擔心他們再次謀反。而我軍此刻兵力充足。與其讓他們在此‘搗亂’,還不如直接調走。他們走了,我軍才能心無旁騖。”

崔元獻、常策和麾下將士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