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上黨下了一場大暴雨,清晨的天空一片昏暗。元芷蘭看了一晚圖紙並加以改進,她在郡守府後院西廂一間耳房睡得正酣,忽然被“嘩啦啦”的大雨聲、“轟隆隆”的雷聲驚醒,她從床榻上驚而坐起,將蚊帳掛在掛在掛鉤之上;而後蓬頭亂髮的趿起一雙草屐,穿著睡袍走向外間。

元芷蘭帶了十多名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婢前來;她一手推到房門,迷迷糊糊、眨眼惺忪的叫道:“雲霄、雨霽,你們起了未曾?”

雲霄雨霽是元芷蘭侍婢之首,不但長得眉清目秀,而且精通技擊之術。她們和另外幾名侍婢構成了元芷蘭最後的防禦線,兩人早已在外間備好梳洗用物,一聽推門的聲音,便站了起來。聞言道:“起了,娘子有何吩咐?”

元芷蘭走向一側的洗漱間,呵欠連連的問道:“我有事與衛太守商議,他起來了麼?”

“娘子,太守正在郡府演武場習武練箭。”雲霄停頓了下,接著說道:“據小酒窩妹妹說:太守作息極有規律,若無事,向是早起早睡。每天卯時便起來騎馬射箭、練習武藝;半個多時辰以後再洗漱,接著便是讀書、吃早膳。如今是辰時初,太守應該在書房看書。”

元芷蘭聞言駭然,她的確隨軍而來,可是衛鉉每天忙得不分晝夜,她自己又成天研究各種各樣的東西,所以兩人相處時間極少,累計起來都不到幾個時辰,這也導致她對衛鉉很不瞭解。

乍一聽雲霄說衛鉉每天早起晚睡,勤練武藝、攻讀書籍,她大為動容。

梳洗完畢,元芷蘭沿著抄走遊廊來到燈光明亮的書房。

房門“吱呀”推開,燈罩裡的燭光隨風搖曳、忽明忽暗,衛鉉目光看向門口,見是元芷蘭來了,便拿起手上《吳子》擋在燈前:“風大,燈快滅了,把門帶上。”

作為一個穿越人士,衛鉉知道歷史的大致走向,一開始也打算憑藉超越時代的知識引領潮流、改變時勢,然後收攏名臣名將大殺四方,將史上的梟雄盡數踩死打死,然而不久之後,他便知道那些想法相當悲哀和可笑:首先是魏朝人自有魏朝人的習俗習慣,根本就不吃現代人那一套,你若與人們談什麼民主、科學,他們定然把你弄死。

其次是自己腦海時的知識,仍然是前世學得到的知識,他雖然不至於五穀不分,但是在最基本的耕種放牧、面對惡劣環境時的生存能力等等方面,卻遠不如現在的很多普通人,當世的普通人都知道哪些野菜能吃、哪些野菜有毒,而他現在卻識別不出來,若是來一場殘酷的野外求生節目,那麼率先死掉的人,百分之百是他衛鉉。

正是基於此見,衛鉉自始至終都把自己當成魏朝人,以謙卑謹慎之心融入這個時代、努力學習最基本的生存技巧;尤其是得到爾朱榮指點、以及他所備註的兵書之後,衛鉉更加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所以他在學習方面,始終都抱著謙虛的態度。

至於前世帶來的一些知識、常識,衛鉉僅僅只是當成意外所得,並沒有視為真才實學;其作用有時確實很大,但絕大多數都不合時宜;若是過於依賴,遲早出大事。

元芷蘭依言帶上房門,正好見他脊背挺直,儀態端正,朦朧燈光下十分優雅;雙眉鋒利挺直,比自己還要的睫毛給深潭也似的雙眸投下一片陰影,使他看上去更為嚴肅了。

看著看著,她不知為何,突然心生一種莫名心悸、空寂,隨即款款走到近前,問道:“你在看什麼書?”

“你父親送我的《吳子》。”衛鉉答了一句,反問道:“你起這麼早做甚?”

元芷蘭心裡忽然有些委屈,但還是說道:“驚雷把我吵醒。便起來找本書看看。”

衛鉉說道:“這間書房是馮徹留下來的,書櫃裡有很多書籍,其中的手抄套《墨經》共有《經》上、《經》下、《經說》上、《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