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越說越是難聽。石延這樣的男孩,家世豪富,長得又風光佔盡,他們早就暗暗嫉妒。人都說孩子天真純潔,然而他們最不知道惡的後果。表面攀附站隊,實際孤立攻擊。在上流私校裡,攀比從家長到學生,是一條一以貫之的河流。

“冰球轉鋼琴?嘖嘖……”

議論聲傳到石延的耳中——

他的聽力太好,家裡在讓他冰球轉鋼琴時,曾安慰他說,你有學音樂的天賦。

所以他無法選擇靜音。

冰球教練討好地走到石延跟前。

“Stephen,累不累?”

石延抬眼看教練,心想這教練人這麼高,腦子卻長到哪裡去了呢?

他不問那些花滑轉了數十圈的女孩累不累,不問那些冰球場上滿場飛的男孩累不累,他卻問石延這個一直站在邊上的累不累?

而教練看著這隻有十歲的小少爺,卻像面對一個百歲老妖,心裡著實捏了一把汗:這可是祖宗的祖宗。

石氏家族的小少爺,石延。據說是某個遠系旁支的孩子,卻不知什麼原因,被選到了跟前。

早就有人給他打過招呼,這位小少爺有病,一旦見光太久、或劇烈運動就容易出事,可他偏偏體育課不肯休息,每次都要來冰球場邊待著,讓所有人都被盯得發毛……

但今天,小少爺只一沉吟,卻十分合作:“我累了。”

說完,他禮貌地對教練致意,然後指指那幾個議論的男孩。

“他們也累了。”

冰球教練一愣:那是幾名預備役的學生,要選送下個月比賽的。

累了的意思是……

石延天使般的孩童臉孔上,現出成人般紳士的笑:

“讓他們休息兩個月吧。”

保鏢們簇擁著他,有人準備好了遮陽傘。

有人躬身垂詢:“延少,不如去琴房?”

冰球教練在餘震中,聽見有人安排發令:

“備車上山。”

*

張之辰的手中,展開那份影印件。

那是一張確診書,附在某大型音樂公司的機密解約合同上。

半小時前,被負責背景調查的人,傳到英才國際的校董辦公室中。

這是來自張之辰的人脈,由他安排的人在歐洲調查得來。

從林亦舟的相片出現在他的辦公室裡,他不知何故,總覺得有些奇異,似乎撩動某處神經。

他已經站在同齡人難以企及的高峰,區區一個美人並不能把他如何。

但這個女人的相片,卻讓他奇怪的生出慾望,又在慾望中生出寒意。

“林小姐,你有中度焦慮症?”

而心理醫生提供的確診書上顯示,林亦舟因多年前比賽失利,導致壓力過大,遇到大型賽事會緊張冒汗、甚至昏厥。

該症狀不定期發作,所以雖然技藝高超,卻發揮不穩,以至於無緣成為頂尖鋼琴家。

解約合同上顯示,該公司原本預備簽下林亦舟,卻在錄音時發現她發揮失常。根據此前協議,解除與林亦舟的音樂合約。由於事出尷尬,所以不予公開。

看見這確診書,此前腹誹的校董們,都不由有些釋然,又不由有些同情。

難怪這絕世的美人明珠蒙塵,也難怪這高超的琴藝只能屈於陋室。

林亦舟垂眸看著地面,陽光灑在那裡挑逗她的足尖。

“心理醫生”、“機密合同”、“公司人士”……沈恆成和阿花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全部設定妥當。

校董們交頭接耳,都有些難以決斷。

成為鋼琴家無望的美貌女子,只想在餘生教書育人。這是多麼讓人動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