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小安,”航磊急忙打斷他,“錢的事我找我爸,他可以不管我,但是不能不管我大姑。”
航磊把那顆小石子捻來捻去,他覺得或許自己最像的是這顆石子,命運壓在他身上,叫他往前或往後,叫他拼命或滾蛋,他只能遵從。
“我們能做什麼?”錢方面被航磊拒絕了,於小安卻做不到袖手旁觀。
“陪著。陪著我,陪陪大姑。”航磊說,他聲音低了下去,沉重得無以復加。
自從於小安認識他就沒聽過他這樣有氣無力,彷彿說句話都是巨大的消耗,讓他疲憊不堪。
“好。”於小安握住了航磊的拳頭,硬邦邦的。
“我是不是沒有擁有親情的命啊?”航磊不知道是在問於小安還是自言自語,“媽媽、大姑都這樣,就我爸,他倒是平安無事,可是他不要我。”苦笑,那乾澀的笑容裡全是自嘲,“所以我就不該來這個世界吧。”
“扯淡!”於小安打斷他,“眼下一堆要乾的事兒,別在這兒給我唧唧歪歪的傷春悲秋,還特麼的胡思亂想,大姑什麼時候住院,去哪家醫院,都聯絡好了沒?需要準備點兒什麼,錢你爸那兒能不能及時到位?”
航磊搓了把臉,做了個深呼吸,站起身,“是啊,我真的沒用,還顧得上想那些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走,剛才給大姑的醫生打過電話了,現在一起過去吧。”
“我叫安嘯禹來接咱倆。”於小安拿起了手機。
事情辦得很順利,只是當醫生親自把大姑的情況說給航磊聽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如同當頭一棒——想象和希望是一回事,現實和真相果然是另一回事。
腦海中反覆出現一個詞:病入膏肓。
太可怕了。
深入骨髓的絕望太可怕了。
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抖。
航遠明第一時間帶了錢過來,一進病房看到了航磊、於小安和安嘯禹三個人。
沒有邵翀,沒有他心裡如同毒瘤一樣的那個男孩子,但此時他也顧不上想原因,腦海中浮現一個念頭:如果兒子“改邪歸正”,他倒是可以借這個契機跟他和好。
“什麼時候做手術?”他問航遠茹,這是他唯一的妹妹,今天航磊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很意外,誰都不願意聽到親人生病,他也不例外,只不過他這些年見過太多、也經歷過太多,對生死看的比較淡。
只是想到妹妹和兒子的親暱,還是非常難過——這麼多年來一直是妹妹在照顧兒子,他心知肚明,他心疼兒子,可一想到他叛逆地非要和一個男孩子廝混在一起,氣就不打一處來。
“還沒定排期。”航遠茹說,“相關檢查還有很多沒有做。”
兄妹兩人五官很相像,一看就是一家人,只是航遠明看上去更凌厲,而航遠茹更柔和。
安嘯禹看著本該親密無間的兩人之間有種莫名的疏離,他拽了拽航磊和於小安,把兩人拉出了病房,關了病房門。
“成功機率有多少?”航遠明也很關注妹妹的病情,畢竟突如其來,這算是噩耗了。
“沒什麼機率不機率的。”她垂下頭,玩弄著自己的手指,從小到大都被人稱為靈巧的雙手,十指修長纖細,可在歲月的無情攻擊之下,已經粗糙,再不見年少時的細膩光滑,人老了,就哪裡都老了,沒有誰能逃得過時間的犒賞。
“來醫院就是安慰磊子,我……到頭了。”她像是在說別人的事,那種平靜卻越發叫人心疼。
航遠明如同被定住一般,站在病房裡全身僵硬。
(222)碰面
不知道是不是如同老人們說的,每個人到最後的時候都是知道自己的命數的,此刻的航遠茹便是這樣,在循著生命的軌跡走最後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