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停頓了片刻後,伍嫗便繼續她的講述:“我與夏嫂子因急著回家給孩子們送吃食,便匆匆忙忙地往山下趕。
不想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我把個挖地的菜刀給丟在了山裡。
我當時直嚇得魂都快沒了。
那菜刀我們家裡也只這一把,用它挖地什麼的也很順手,若是弄丟了,我舅姑定要罵我。
我嚇得不行,忙又拉著夏嫂子往回走,誰想走到半路的時候,便遇見了……”“還有完沒完了?說這些廢話作甚?”
一個冷厲的聲音驟然傳來,打斷了伍嫗的話語。
來了。
秦素彎了彎唇。
她就知道有人會坐不住的,果然,一到了這種關鍵時刻,那些人便總要跳起來攪風攪雨。
秦素抬起眸子,目注著上座的方向,唇邊的笑意極淡,好似下個瞬間便將被大風拂散。
“祖母怎麼了?好好兒的又發什麼火?”
她漫聲問道,端起茶盞淺啜了一口,一派雲淡風輕。
吳老夫人滿面陰沉,那雙原本很淡漠的眼睛,在這一刻眼角緊縮,晦明難辨。
便在此時,又一道聲線驀地響了起來:“讓她往下說.”
那聲音顫抖而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帶著沉重而澀然的冷意,其淒厲嘶啞,直叫人不忍卒聞。
眾人這才發覺,說話之人,居然是俞氏。
她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定定地看著伍嫗,面色一片慘白,顫聲道:“讓她……讓她說下去……六娘……伯母想聽……伯母想……想要聽下去,伯母……想聽!”
從淒厲到決然,再到如刀似劍,在這短短的一句話裡,俞氏的語氣一變再變,直到最後的冰冷寒烈。
秦素轉眸看去,卻見俞氏瞬也不瞬地盯著伍嫗,蒼白的臉上不見血色,唯雙眼掙出了紅絲,此刻瞧來竟有些駭人。
伍嫗沒料到她的話會引起這諸多反應,不由有些膽怯起來,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看向了秦素。
秦素並沒去看伍嫗,而是舉首四顧,淡然的視線掃過面色晦暗的吳老夫人,復又望向了一臉哀切的俞氏。
隨後,她便彎了彎唇。
“來人,”她的姿態堪稱嫻雅,語罷,將廣袖輕輕一揮:“拔劍!”
這兩個字自她口中吐出,清冷森然,凜凜殺意驀地襲來,房間裡剎時一肅。
“諾!”
方朝利落地應了一聲,“刷”地一聲拔劍出鞘。
一瞬間,雪亮的劍光如秋水寒霜,映亮了他冷厲的眉目,即便在這陰暗的房間裡,也散發出令人膽寒的殺氣。
“護著伍嫗.”
秦素面無表情地說道,淡然的視線再度掃過吳老夫人,眸色毫無波動。
不知何故,這平淡的一個眼神,竟讓吳老夫人臉色突變,雙眼瞳孔瞬間縮起,而她扶在案邊的手,居然痙攣似地抖動了一下。
方朝應聲上前,大馬金刀地立在伍嫗身側,朗聲道:“有吾在此,嫗可安心.”
伍嫗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滿嘴都在發苦。
安心?真要叫人安心,就不該亮刀子。
這位六娘子明著叫她安心,其實就是要拿這些侍衛來嚇唬人的吧。
伍嫗哆嗦著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
那刀尖兒幾乎就在她的鼻子底下,你還叫她怎麼安心?驚心還差不多。
可是,這刀子都亮到眼前來了,伍嫗知道,她若是再不往下說,或者她說的有一點兒不合這位六娘子的意,沒準兒這刀子就能砍到她身上來。
此念一起,伍嫗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立時全都沒了,苦著臉向秦素躬了躬身,顫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