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芳面上的所有情緒,“刷”地一下盡數不見。

她抬手從容理了理髮鬢,安安穩穩坐回原處,轉首望向門簾。

便在那個瞬間,她眼角的潮氣迅速變濃,頃刻間已是淚水盈睫,那慈母傷懷的哀婉與憂愁,一絲一絲盈滿周身。

左思曠滿面倦容,跨進了屋中。

“夫主來了.”

秦世芳立時起身相迎,在離著他半步時斂袖屈了屈膝。

她的一舉一動,是完美到令人無從挑剔的禮儀,卻又蘊著淡淡的悲傷與心痛。

左思曠上前扶住了她,一雙眼睛佈滿了血絲,凝在她的臉上:“娘子,你怎麼又哭了?”

他心疼地看著她,舉袖替她拭去了淚珠。

“妾捨不得……捨不得阿芒.”

秦世芳喚著長子左雲軒的乳名,眼眶紅紅,面上滿是疼惜。

左思曠的神情黯了黯,復又勉強一笑:“娘子勿要憂心,醫說未必養不好的.”

他的語氣並不切實,似是連他自己亦不信長子會得痊癒。

秦世芳被他說得又落了淚,擋開他的手,自己拿帕子拭乾淚水,扭了頭不去看他:“我管不了那許多,如今我只管阿芒一個,你自己去周全這些.”

略有些賭氣的聲調,卻一點不惹人厭,反倒更能激起人的憐惜。

“阿芳,你何必自苦如斯?”

左思曠低聲勸慰,態度比以往任何時候皆要溫柔。

秦世芳蒼白的臉半側著,並不去看他,眼淚卻又滑了下來。

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在這張憔悴的臉上滾滾而落,越發惹人心痛。

左思曠微嘆了一聲,湊前一步柔聲低語:“我知你心裡難受,你不必管了,都交給我來處置便是.”

秦世芳未曾應聲,只點了點頭。

“呼啦”一聲,門簾忽然挑起,一個小鬟急聲稟道:“郎主、夫人,大郎君醒了,怎麼也不肯吃藥.”

秦世芳聞言,面色立時又是一白,提了裙子便往門外疾走,一面便問:“如何不肯吃藥?昨日還很乖,說要好生將養著.”

說至此處時,她的語聲已是哽咽難耐,紅著眼睛看向那小鬟,語聲顫得如同被東風吹亂的青煙:“你們為何不勸著他?阿芒若有個好歹,你們哪一個能好得了?”

那小鬟嚇得低下頭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