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谷自來不怕秦素,卻對這個張牙舞爪的大使女頗為懼怕,聞言不敢再多話,慌慌張張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轉頭就往回跑。
錦繡便跟在她身後喚:“你跑什麼?府裡不許亂跑,你這是把規矩全忘了,還不快站住!”
阿谷被她說得又停了下來,站在原地有些無所適從,錦繡便趕上前去,一把便擰住了她的耳朵,提聲教訓了起來。
秦素冷眼看著,並不去阻止。
一旁的阿承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輕聲道:“我是去給二孃送詩文的,是郎君的吩咐.”
秦素微微點頭。
秦彥昭近來苦心學問,將那一身名士脾氣收斂了好些,對秦彥婉這個妹妹亦頗為看重,二人平素往來不斷。
有秦彥婉看著,秦彥昭應該不會再犯什麼大錯了。
“圖冊之事,可探聽到了什麼?”
秦素輕聲問道,眼睛卻仍看著前方教訓阿谷的錦繡。
若是從遠處看,不會有人看出她正與阿承說話。
阿承亦是面朝前方,聲音隱在風裡,幾不可聞:“遵女郎吩咐,我正在慢慢地打聽著,郎君手上像是有一冊圖,卻不知是從哪裡得來的,待過幾日我再看看,有訊息會給女郎傳話的.”
秦素輕輕“唔”了一聲,心頭卻是發沉。
前世秦家遭逢大難時,她已身在趙國,關於秦家之事所知並不確切,原先對圖冊也只是猜測而已,如今阿承竟真的傳來了訊息,那圖冊果然在秦彥昭手上。
秦素困惑之餘,更覺自危。
依陳國律,凡七品以下官職者,若私藏官制山川冊,為小逆,削職並罰金三千,十年後方可複用;凡庶人私藏官制山川冊者,為大逆,判戳刑,鞭三百。
所謂戳刑,便是生斬於鬧市;所謂鞭三百,便是鞭屍。
這刑罰最重要之處,便在於“官制”二字。
事實上,陳國的民間是有私製圖冊的,只要買賣雙方不聲張,也不算什麼大事。
只是,因各州郡通行皆需路引,且有些地方還禁止民戶流動,故就算有人私下制了山川冊,亦大多粗陋不堪,與官署所制根本沒法比。
前世時,就算是隱堂,提供給秦素他們的圖冊也並不很詳盡,只是大概的郡縣位置而已,村莊與田陌卻是一概皆無的。
秦素想不明白,秦府中留有官署所制山川地形圖冊,秦世章在世時自是無事,可如今他已經逝去,秦家並無一人為官,這些東西是應該交還官署的,卻為何仍舊留在秦府,甚至是交由秦彥昭保管?這是無意所致,還是有人暗中設計?那個背後盯著她的人,與此事又有沒有關係?斂眉思忖了好一會,秦素方又輕聲問阿承:“除此之外,最近可有別的事?”
她這話說得隱晦,然阿承卻明白她問的是什麼,便輕聲回道:“倒是沒別的事,就是前幾日郎君接到了蕭家三郎君的信,是由阿絮姊姊親自送來的.”
阿絮親自送信,便表明鍾氏如今對秦彥昭身邊諸事極為關注,那信經由她的手轉交,就算其中有什麼夾帶的私物之類,也能夠被及時扣下。
這是從外杜絕了秦彥昭與左四孃的聯絡。
秦素點了點頭,思忖片刻,仍是將話題回到了那圖冊上:“那個圖冊……你可有辦法偷偷交給我?”
阿承聞言皺了皺眉,輕聲道:“恐是不行。
郎君藏得極緊,鑰匙一直帶在身上,從不離身.”
秦素抬手捏了捏眉心。
她倒是願意再給秦彥昭提個醒,但此事牽涉政事,話頭並不好找,更何況,這種事情她一旦敢於提及,太夫人頭一個便容不下她。
腦海中念頭翻來轉去,卻仍是無果。
只能再等機會了。